他手有舊傷，在右手腕以上10公分處的小臂上，有一顆痣，以這顆痣為中心，方圓5厘米都不能摁按。

我說這是怎么搞的？

他說小時候弄的，用力使猛了。

我說你都干嘛了？

他搖搖頭，表示不想回答。

我說，真的不能摁嗎，摁了會怎么樣？

他很擔憂地看看我，說你千萬別趁我不注意摁它。

那你告訴我，我知道了就不摁了。不然我哪天趁你不注意非摁它一下不可。

他剛要說，老板娘來了。她板著臉尖著嗓子吼，你倆沒事做啊？跟這閑聊什么呢？

我小聲罵她一句，灰溜溜地走開了，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沒事做，我今天的確沒事做。

我悄悄看了一眼胡蠻蠻，發現老板娘正指著他的鼻子上竄下跳。

我同情地嘆口氣，十分怨恨該死的老板娘，要不是因為她，我就問出來了。

我時刻注意著老板娘的動態，她前腳一走，我就溜了回來。我說你告訴我，為什么不能摁。

他說，摁一下就塌了，可能永遠都彈不起來。

我說你肌肉死啦？

他點點頭。

我說你肌無力么？

他不說話，我盯著他的臉，發現他很難過，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我說你放心，我不會摁你的，你別難過了。

他說謝謝你，小羊。

我說不客氣，剛才老板娘說你什么了？

他說我把他兒子的燉蛋做咸了，孩子進醫院了。

我惶恐地問，你故意的？

放屁！你怎么跟那老娘兒們一樣？我會對一個孩子下毒手嗎？！唉，我只不過拿錯瓶子了呀。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我說，算了，你也別放在心上。我猜洗洗胃就好了，現在的小孩該多鍛煉鍛煉。

他說，這次夠嗆，這次真放太多了。你也知道，這孩子平時愛吃糖。唉。

為了緩解他的擔憂，我適當地提出另外一個問題，我說，你的胳膊是怎么弄的？

他說小時候弄的，用力使猛了。你剛才不是問過了嗎。

我說得使多大勁，才能把胳膊搞壞了？

他搖搖頭，還是不想回答。

我正色道，我說胡蠻蠻，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憋在心里會瘋的。我很想舉一個例子給他聽，但是實在找不到被憋瘋的例子。于是我決定臨時編一個。

我說，小時候我有一個同學，他就跟你一樣。有點心事，憋著不說，最后就瘋了。他瘋了之后可慘了，狂躁、怕水、逮人就咬，最后不得已，只能綁在樹上給餓死了。

胡蠻蠻懷疑地看看我。我說真的！我不騙你。臨死的時候我還去看過他呢，他綁在樹上垂頭喪氣的，追著別人咬的那股子威風勁頭全沒了。我問他，你到底有啥心事？說出來就好了，多好的一人啊，活生生把自己憋瘋了。你猜他說啥？

胡蠻蠻說他說啥？

他說他不愛吃菠菜，但他家整個院子里都種上了菠菜，有好幾萬株菠菜！你想，幾輩子才能吃光啊！人生完全沒盼頭了。為了將菠菜及時消滅，他媽媽每天都做菠菜，不是蒸就是炒，而我這個同學也較真，偏不說自己不愛吃菠菜，硬吃，最后就憋瘋了。這個事情，他臨死也只告訴我一個人，最后抱憾終身。

胡蠻蠻說你別騙人了。

我說我騙你干嘛！最后他很想大聲將這個秘密告訴全世界，但他餓得太久，已經沒有力氣大聲說話了。所以他被綁在那里，欲哭無淚。他隨便看見誰，就說來，你過來啊，你把耳朵湊過來，我要將我的秘密告訴你。但是沒有人敢過去，因為他咬人是出了名的，被他咬過的人也會煩躁、怕水、咬人。最后只有我敢過去，我說你不是想咬我吧？他一字一頓地說，絕！對！不！會！

最后他就告訴了我菠菜的秘密。

胡蠻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那你這同學待你不薄啊，沒咬你。

我說是的，當時我端了一大盆涼水，我警告他說，你要敢咬我，我就澆你個透心涼，澆死你個王八蛋。他當時嚇得渾身哆嗦，扯著脖子嗷嗷叫喚，根本聽不出個人聲，哪有心情咬我。

胡蠻蠻說，啊呀，太嚇人了。

趁熱打鐵，我說你趕快說吧。不然憋瘋了別怪我不提醒你。

胡蠻蠻說，剛才的故事蠻好玩的，你還有沒有這樣的同學？再講兩個來聽聽。

我特么恨不得掐死他，我說你麻麻的，我哪有那么多瘋同學！你再不講，我他媽咬你啊！

胡蠻蠻說好吧，其實就是小時候扳手腕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