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海當然吃海嘍。小鎮上的人家,每天飯桌上都離不開海鮮的。就如爸爸經常說的,肉不肉的不傷心,魚一定要有的。
爸爸從十五歲開始上船加入到漁民的隊伍里,至今有五十來年了。吃了五十來年的魚,那魚早已滲透進生命里了。也許對于小鎮上的爸爸們來說,魚蝦已經是他們人生里的一部分,割舍不下的一部分了。
逢年過節,媽媽的餐桌上總是滿滿當當的海鮮,別的不說,光魚就有幾種,紅燒小黃魚,清蒸鯧魚,糖醋帶魚,炒魷魚,當然更少不了媽媽的那道壓箱底的菜—魚干燒肉。
豬肉就是普通的五花肉,魚干卻都是爸爸在船上自己晾曬帶回來的。
漁船在海上生產的時候,有些魚種捕到的量很少,像河豚魚啊,馬哈魚,小鯊魚,鰻魚,魔鬼魚之類的,有時就一條,有時兩三條。
當別人都去休息了,爸爸會把這些魚刨腸去肚,用繩子串起來掛在桅桿上晾曬。一條也好,兩條也罷,他都每天收集起來。海上的風勁大,陽光充足。幾天下來,魚就干透了。
晾魚干最怕的就是連續的下雨天,那些魚就不能及時的風干,等天氣好了拿出來晾曬,卻有股子臭哄哄的味道,爸爸卻舍不得扔掉,做個記號放在一邊。
等到船進港時,爸爸把魚干拿出來,竟然有幾蛇皮袋呢,大家就分一分,都能帶些魚干回家。
曬干的,媽媽就把它們放在一個密封的塑料袋里,放到樓頂的儲藏室里。沒有干透的,就掛在廚房頂上的平臺上繼續晾曬。
這些魚干,有的適合白燒,就像小鯊魚,海鰻魚,泥蛙子,燒出來湯白肉香。而河豚魚,魔鬼魚是最適合紅燒的了。我最喜歡河豚魚燒肉了,那就是一個香。
做這道菜的前一天晚上,媽媽就將魚干拿出來泡在溫水里,第二天,魚干已經泡開變軟,媽媽就將魚干撈起來,用刷子把魚皮刷洗干凈,然后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到鍋里焯水待用。
五花肉是媽媽一早去菜場買回來燒在大鐵鍋里的,待肉燒熟再將備好的魚干倒入肉湯里,加上佐料小火慢燉上一個小時,五花肉的肥肉大都化成了肉湯滲進了魚干里,魚和肉都變得粘稠稠,亮晶晶的,一碗魚干燒肉就做好了。
那一塊塊的魚干著實讓人回味無窮。夾一塊放進嘴里剛嚼上兩口,魚肉的韌,鮮,豬肉的油,香便裹挾著味蕾,再細細咀嚼品咂,那魚骨的酥啊,讓人忍不住連魚骨頭都嚼碎了噎下去。
白瓷藍花的大海碗里盛著亮晶晶,香味獨特的魚干燒肉,往那里一放就是整個餐桌上的一道風景啊!
如果不過年,不過節的就想吃魚干燒肉的話,媽媽會把外公外婆,舅舅,姨媽們都喊過來吃,知道他們都愛吃,也都舍不得獨享了這美味的。
每次吃魚干燒肉,我都是瞪大眼睛專挑里面的碎魚肉,那個最入味最香,媽媽總是笑著嗔怪一聲:“筷頭兒上長眼睛了。”
我也就嬉皮笑臉的齜牙,筷子卻沒停下來的意思。舍不得停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