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微博和微信上“宣布”了自己半年內要慢慢退出對外漢語的消息。消息一傳出，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都跑來問“為什么”，聽到的最多的一個詞是“可惜”：做了七年，《麻辣漢語》出版了，也有了點小小的知名度和成績，現在退出，確實是有點可惜。

我不想也不需要“解釋”什么，就像我很喜歡的一句話：“解釋永遠是多余的，理解你的人不需要，不理解你的人不想聽。”當初做對外漢語，是自己的心愿；現在退出，也是自己的選擇。選擇，是自己的。

但是最近，我最不希望聽到的一種想法或者說聲音出現了，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一些對外漢語專業的學弟學妹，在聽說了我要退出的消息后，除了“驚訝”和“可惜”之外，都表達了他們對這條道路的迷茫甚至是懷疑。我最不愿意也最不喜歡的聽到的一句話是：“連劉老師都轉行了，我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堅持下去。”

如果你真這樣想，那我還真得“解釋解釋”了。

很多人都喜歡我的真誠，在這里，我也愿意真誠跟大家說說我為什么要退出對外漢語。沒有什么豪言壯語，沒有什么深刻的思考，說的都是很自然的考慮和內心的真實想法。

退出的第一個原因，是現實生活的壓力。做對外漢語不掙錢，或者說至少掙不了大錢，這個大家想必都已經了解。在我所認知的范圍內，除了一些“學術權威”、學界大咖或者是在某些國際學校工作的漢語教師外，對外漢語教師的薪資水平普遍都不高，對身處國內一線城市的老師而言，“養家”更是一個大問題。對我而言，最近兩年，尤其是去年生病自己在家養病這段時間，經濟上的壓力已經愈發明顯。買房時付首付時借下的房貸、去年生病時以十萬計的醫療費、皮皮一天天長大所需的各種花費，都變成很現實的經濟壓力。前幾天跟一位香港的同行聊天，他在電話里說自己剛生了個女兒，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這就是一種現實的壓力。這一點，相信每一位已經為人父母或者為人夫為人妻的對外漢語老師都有感觸。相比于經濟上的困窘，這種困窘帶給自己的挫折感、懷疑感甚至是失敗感才是更難過的。因為每次看到妻子一個人承擔起家庭的重擔，看到母親的白發一天多過一天，總會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回響：“既然你這么熱愛這個事業，既然你自己認為這么成功，為什么現在給家人的是如此的重擔？”我說這些話，不是在抱怨這個行業沒有給自己以回報，畢竟一個人所有的境遇都是自己的選擇造成的。我只是客觀講述這種經濟上的壓力，而這種壓力，會迫使自己去嘗試另一種選擇。一本《麻辣漢語》，就足以讓家人在精神上為我自豪和驕傲了，現在我更想做的，是給他們更好一些的物質生活，給曾經用真金白銀實實在在地幫助過自己的朋友同樣實實在在的回報。

退出的第二個原因，是身體的考慮。去年大病一場，傷了很多元氣，每次去復查時大夫總是囑咐一定不要做“太傷元氣”的工作。對外漢語教師在講臺上一站就是兩三個小時甚至一個上午，而說話是很傷元氣的。我上課有兩個致命弱點，一是不會科學發聲，總是扯著嗓子喊，二是總是太投入，屬于上課和講話時激情四射的那種。后一點，聽過我主持或者講座的圈內的朋友想必都有印象。上個月去上海給同行做了一場《麻辣漢語》的分享會，一個半小時講下來，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吸走了一樣，后來陪我去吃飯的兩位老師都能感覺到我的那種疲態。我太了解自己的這個特點了，而我只要一上了講臺，自己就控制不住。所以做對外漢語教師這樣一個用“嗓子換健康”的工作，對現在的我來說，很難繼續。大學畢業那會兒班主任說：“千萬別年輕的時候用健康掙錢，等老了再用錢買健康”，這話言猶在耳。

退出的第三個原因，跟自己的性格有關。對我這個典型的雙魚座來說，比“無望的生活”更可怕和難以忍受的，是“不變的生活”。我最近在寫自己的自傳體小說《外漢之戀》，讀過這些文字的朋友大概都能看出我這種“愛折騰”的性格。其實，這么些年來，我一直是一個“不安分的老師”。貴州支教、參加CCTV的相聲大賽、參加BTV的《我是演說家》、去給《意林》雜志社做演講、寫書出書….這都是我做的事。這里邊，有性格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想浪費自己與生俱來的一些天賦和愛好：演講、記憶力、寫作....除去“老師”之外，這些年，我一直在給自己的人生貼上更多的標簽，增添更多的角色，比如作者、演講師、演員、主持人….我師專畢業的留言冊上，幾乎每一個給我留言的大學同學都提到過“口才”這個詞，都提到我當眾說話的時候有一種感染力和親和力。所有的這些天賦，我都不想浪費；所有我感興趣的事情，我都想去嘗試一把。正好像之前自己看到的一句話：“有的人在乎的是生命的深度，有的人在乎的是生命的寬度”，我是屬于后者。所以在已經體驗了對外漢語教師這個工作和職業之后，我愿意也希望去做一些新的嘗試。當然，這在很多人看來很“不靠譜”，前途也不確定，但吸引我的正是這種“不確定”。

以上這三個因素，任何一個單獨的因素都很難成為讓自己選擇退出的理由，畢竟自己七年的投入和感情在里邊，但正是這三個因素交織在一起，促使自己下了這個決心。去年做腫瘤摘除手術，被大夫明確告知“再晚來一周就死了”，跟死亡咫尺之隔，躺在病床上，自己也有一些思考，有意思的是，以上三點正好與自己思考后的三點基本認識不謀而合：一，健康最重要；二，家人最值得珍惜；三，人生苦短，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做對外漢語這些年，我一直在說“對外漢語，冷暖自知”，“熱愛”之外，其實我一直也對這個行業有一個客觀和冷靜的認識，這一點，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我博客里的一篇文章《這就是對外漢語—隨感》，在這里就不贅述。

所以，沒有那么復雜，也和“堅持”沒關系，就是這些簡單的考慮，就是一個不那么容易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決定而已。

之前說了，離開之前，有三件事情要做好，一是把手頭的兩部作品打磨好出版，算是自己的外漢告別作；一是把自己去年到現在制作的一批精品的視頻素材分享出來；三是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和故事寫出來，寫一下自己的一些見聞、思考和反思，希望能給對外漢語的后來者一點參考，《外漢之戀》，爭取能在一年內完成。這也算是“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吧！

至于很多朋友問及的今后的打算，說真的，除了想盡快工作掙錢養家之外，真的沒有什么特別明確的目標或者打算。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會再輕言“夢想”，而只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更真實、更簡單、更具體，具體到希望母親能在70歲前坐上自己開的車、能在結婚紀念日那天給老婆買個像樣的禮物、自己能還清所有朋友借給的錢還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助朋友，僅此而已。

掙錢，帶家人去旅行，找朋友喝酒聊天，讀兩本書，寫點文字，就是這么簡單。

“當更多的人都在關注你能飛多高的時候，真正在乎你的人關心的是你飛得累不累”

謝謝大家！

2015年9月5日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