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雜記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每天我整個人是被東方亮起的晨光叫醒的。有趣的是我的床正對著一個向著朝陽的窗戶,我的腦袋正對著河谷對面的那座山,就像是從一個山間升起來的太陽照耀著隔河相望的另一個山頭。我并不是一個愿意早起的人,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懶惰,由于這比我早多了的紅日經常將他的光芒肆意地丟在我的臉上,擾人清夢,所以這一輪太陽不知挨了我的多少罵。

難得一個如此清閑的假期,似乎我也變得無聊了許多。我離開那里的山以后我仍然記得清晨太陽會在九點八分左右覆蓋我們的村莊,會在十一時許照在另一座與我們臨近的山上,而會在十二點半才在山下的鄉上露面。這是一種無聊,但直到我離開后才發現再也看不到那么準時的太陽,或者說那么艷麗的太陽了,我想念那種無聊。山中不知春秋,當城里已是寒冷異常,看著羽絨服逐漸占領了你我的視線時,驟然間才發現山間竟然與這冬天恰恰相反的溫度是如此的柔腸千轉。不到早晚,完全不能想到這是我的寒假,這是我2014的冬天。

我喜歡山間的太陽,就像小說里描述的太陽的東來紫氣,仿佛我看到的太陽也變得仙靈了。排除我薄弱的想象,但我真的覺得早起時的第一口向陽氣確實與眾不同。修仙的道人最看重的也是這一天中的第一口氣,我們庸碌的凡人也能夠擁有這樣的造化,看我在山間吸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怎一個說不出口的愜意啊!并不是得道高人,只是在這山中有一種逃脫的感觸,故而身心都變得輕了,自然可承受生命之重。在城市中無論有多久,生命只會在你不經意間留下難言的遺憾,或許生命會給你一個個短暫的驚喜,但你真的會驚喜嗎?藏區的山水被我視作我目前的凈土,不論是physically還是mentally,我珍視她,就像和一個愛人的相處,溫婉而熱情,平淡卻新奇。

上了山就像突然進入了沒有時間這個維度的世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冬天是看不到的,當你從朦朧中醒來卻發現世界早已經醒了,但你不會擔心錯過什么,因為這就是肆意妄為的冬天啊。吃過午飯,業已到了下午的三點或者更晚了,你不會因為想到工作和學習而苦惱,就這樣一天倏爾地過了大半。午飯前后的太陽是我最艷麗的記憶,在風中感受最純粹的溫暖,那是城里的空調與暖氣不能帶給我的盛宴啊。看著太陽在另一座山后漸漸隱去,我才知道時間在我眨眼的剎那流逝不息,我還知道那座山的方向便是西方。那座山后可能還是山,然后呢,山與山重疊擠壓,當你柳暗花明時才發現的是好一個青藏高原,好一個群山,就在你的好奇與追問中帶給你沉重的享受。眼睛看多了世界會累,而靈魂不會。就像海綿不斷地吸收汲取,這世界小了,心卻大了。久坐城市,自然失去了這種久違的情趣,吸著厚重的霧霾,我們會逐漸看不清世界的,在車水馬龍中迷失,于川流不息處麻木。

山水帶給我們的并不單純,但你看到的單純只是你心中的世界太簡單了。山之厚重,地道坤;水之輕靈,上善水。山分萬山,水化千水,隨著你的腳步山水變了,心變了,魂變了,自然你眼中的世界就變了。為何自古詩人詞人酷愛隱居深山之中,就是求得一種而無車馬喧的寂靜與孤獨,并不是說刻意地遺世獨立,在山林的寂靜中思索,世人不在,天地也只剩下了自己,這是佛家的冥想,道家的修行。詩人愛山不難理解,山之質樸與世態炎涼相比,歸宿也就不言而喻了。你在山上挖個坑埋上個寶貝,山會給你保存的完好無損。你入世宣稱你有個寶貝,不知會被多少人盯上。久處山水自然無人愿意入世了,山間林間,偌大的一片世界仿佛就是你的,你還能想什么呢,所以中國古時唯心主義發達便是如此了,世界太大我們考慮不過來,那就多思考自己的心吧。心與世界,心與自然,心與人回頭看來似乎有更多的能夠思索。

那我們在山中也就這樣吧,唯心的思考,唯心的活著,似乎有著從未有過的愉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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