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在寫下這篇日記的時候,筆者曾患有輕度的幻想癥。因為筆者當時很喜歡泰戈爾的《飛鳥集》,因此在文中出現的或多或少的意象,是實際出現的實景與臆想的幻覺錯雜相合的,其臆想之景多數是基于《飛鳥集》里天空、溪流、晝夜和自由的詩境幻想。經五年后筆者自己的整理才展示于此。
今天的長湖邊有微微飄動的晨霧,我到達這里的時候四下無人。一個人的世界就是滿滿一個舞臺的優雅。
凌晨的夜空身著著黑色的風衣,一點點的在過去的時光里消逝而去。這里還有一地的黑色鴉羽,像天空里絕望空寂的那個顏色。
人們不是常說“破曉前的黑暗才最沉重”么。這里的天空漆黑如常。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射過這朦朦朧朧的晨霧,煦風吹來飛揚的柳花,我在腳下的塵埃里拾起一支筆,我看見筆尖下的光芒與影子,相互追逐。黑夜、暗影,隱匿在薄霧色的白晝之中,無處躲藏。
奧羅拉女神也沒有抓住長夜神這點碎裂開來的衣角,僅剩棱角的黑色風衣,現在只有這滿天破碎的漸漸退去的夜。
長湖岸的林蔭小路上,漏下如碎汞般點點陽光,靜靜流淌著,像夜色中水。
我開始停下筆,佇立在湖岸的小路上。我看見一株株柳條垂入水面之下的柳樹根旁,看見水藍色的湖水里,淺淺滑動著的波浪,還有湖面上白色的如同棉絮的冰嬌小花。
蔚藍色的,泛起云彩的天空。
有一只白鳥,翅膀上一顆閃動著金色的水珠。
然后水天交合。
——那是每次夕陽的殘光與黎明的追逐,每次飛鳥與魚的嘗試觸摸。海天相接的,飛鳥在湖面滑翔,掠起一道波藍色的細浪,羽毛上留下那瞬間的惶恐不安。
而后,它們都會細細品味,這一刻的美好。回憶在那余下的時光里,僅存的這一刻歡愉。
重疊開來的層層筆影勾畫了這瞬間黑黑白白……
那是海天無法相聚的飛鳥與魚,那是晝夜追逐的暗影與光芒,是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距離。沒有注定的相聚,只有無法相依的距離。
樹蔭下的路燈已然熄滅了光。
這漫漫長夜與誰相伴?誰將這孤寂的光,照耀這一整個枯萎的湖畔?不過是湖中沉睡的鯉魚,樹叢深處的飛鳥。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就像飛鳥與魚,總會在海天相接的那一刻,親吻、觸摸,一秒的歡愉。像長夜與白晝,總在黎明與日暮里相擁抱,見證那遙遠的愛情,如生死、如戀人一般緊緊相擁。
我騎著單車,在路邊看見一望無際的麥田,如煦風微拂水面一般的麥浪,從天空飄落的黑色鴉羽,凌亂一地。稻草在風中飄飛,一個孤單,僵直又凄涼的背影佇立在麥田,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永久不變的擁抱狀。
這是麥田的守望者。陪伴它的,是它所守望的這片麥田,還有那守望黑夜的烏鴉。這片遙遠于光芒的漆黑夜空,開始沉入深水的夢魘里。
它們是幸福的。
而我多么羨慕于此。
每個遠離日光的長夜,都有一個璀璨的星空。
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