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經(jīng)世年久,浮沉淪喪,人在這世上太容易快樂,也太容易疲倦。
? ? ? ? 越來越成為我心事的爸爸,在一瞬間老成了父親,不是爸爸真的老了,而是這些年我忽略了的爸爸做的事足以讓他被稱為父親。
? ? ? ? 1995年我出生的時候,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50周年,我兩個月的時候,山東省因暴風襲擊經(jīng)濟損失達10億多元,數(shù)百的人受傷、失蹤、死亡。聽媽媽說,那年還發(fā)生了地震,只不過震級不大。但作為一個父親,這些當然都不能成為人生里可數(shù)的大事,因為那一年,有一個幼小的生命降臨到他的人生里,從此他們彼此相連,一榮共榮。
? ? ? ? 可是很快,新生命的喜悅就被現(xiàn)實的艱難打破,奶奶因為重男輕女對大兒子家越來越不滿,充滿矛盾的家庭硝煙四起,不僅讓本來就困苦的家庭更加艱難,還讓夾在中間的父親傷透了腦筋。于是在我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父親帶著我們一家去浙江打拼,把大我八歲的姐姐留在了家里。
? ? ? ? 在那個時代,高中學歷的父親養(yǎng)過雞、養(yǎng)過豬、做過木匠、當過鐵皮工、種過蔬菜也開過吊機,總算在異鄉(xiāng)站住了腳跟,不僅結識了許多到現(xiàn)在都可以呼之即來的好兄弟,還學得了一口流利的“蠻子”話,贏得了四鄉(xiāng)五縣的好名聲。雖然帶著全家輾轉了許多地方,但父親也總算靠著那雙手供起了全家的生活費、我和媽媽的醫(yī)藥費,還有那個時候頗為昂貴的私立學校的學費。
? ? ? ? 那個時候的父親是嚴厲的,我的屁股上也總是印著紅紅的巴掌印子或者鞋底印子。父親也會在指導我功課的時候怒不可遏的指著我說,“你怎么這么笨!”有時候下不了手就懲罰我寫字,小學生的田字格要滿滿的寫上十張才可以吃飯,為了寫好字我寫字的力度也隨著一筆一劃的加大,因而一直到現(xiàn)在寫字的時候還是用很大的力氣,右手中指被筆桿子磨的光禿禿的凸出來一塊。可我一直沒有怨恨過父親,小時候不知道恨,長大了更懂得了父親的一番苦心。
? ? ? ? 那個時候的父親也是柔情的,這種柔情不僅繞指也繞心。父親不會每天送我上下學,也不會每天給我扎頭發(fā),但是父親會在我肚子疼到在床上打滾兒的時候把我抱到醫(yī)院,會在我得腮腺炎燒的不省人事的時候一遍一遍的用冰涼的井水給我降溫、四處打聽土方,有時也會蹲下身來給我洗洗頭發(fā)。
? ? ? ? 我和父親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唯一一次給父親寫長長的書信是在叛逆時期,是為了向父親說明我的早戀。那個晚上,我沒有睡覺,父親也沒有睡覺,各懷心事,各有不安。過后太長太長的時間父親一直在沉默著,沉默到讓我覺得我可能已不是他心中沉甸甸的那一個。直到中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我強顏歡笑的對付完同學老師的詢問之后,拖著疲憊的身軀踏入家門,讓整個身體陷入床墊被褥之中。畢竟那會兒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戳著我的心。媽媽說,沒考好沒關系。奶奶說,考不上就不上了。我號啕大哭。父親說,考了多少你說,砸鍋賣鐵也得讓你上。
? ? ? ? 還沒從中考的陰影中走出來,我就要“滿懷欣喜”的進入高中,父親的那一句話讓我倍感愧疚和壓力,越想進步越進步不了,我打電話給媽媽說我想回家,父親打電話來劈頭蓋臉的罵了我一頓,之后又是長長的沉默。暑假里,我拒絕補課。媽媽說,你爸哭了,因為你。
? ? ? ?我深諳,他傷透了心。
? ? ? ?他青春所有的夢想都給了我,我卻將它們一個一個的擊碎了。
? ? ? ?也就是那一年,我忽然懂得父親愛我的小心翼翼。這種小心翼翼的愛給了我無比巨大的力量。以至于后來的高考我可以淡然的跟父親說退而求其次。
? ? ? ? 腦海中忽然浮起父親伏在我床邊的身影,給我洗頭發(fā)的身影,安慰我的身影,擦淚的身影,默默注視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