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有一套鮮紅色的衣服,胸部一圈的位置繡著小熊的圖案。現在想起來,當時我穿起來一定是可愛極了的。但那時候的我可不這么想,原因不是穿著不舒服,而是總是會有那么一倆個婦女喜歡拿我開玩笑,說我像個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會穿一身的紅衣服。
我很生氣,不是生那些個開我玩笑的人,而是抱怨家人為什么要給我挑一身紅的衣服給別人嘲笑。家人安慰我說:這哪里像女孩子穿的?男孩子穿起來很好看么!你看這一圈的熊,不是很好看么?但當時這些話我都聽不下去,我聽得下去的就是那幾個婦人對我的玩笑。所以以后死活都不肯穿了。
說起女孩子這件事上,雖然我討厭別人說我是女孩子,但是我小時候很是能跟女生玩得好,至今也沒有想出一個很好的道理解釋,不過那時候的確就是那樣。直到男伙伴們開始質疑起我的性別來,他們偷偷觀察我撒尿的樣子,是站著還是蹲著。他們告訴我這個事后使得我相當羞愧,心里猜想肯定是那件紅衣服搞得鬼,以至于現在,每每想起來腦海里就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男孩站在河邊撒尿的場景。
于是我就開始“棄暗投明”了,我要拋棄我的女伙伴,投入到男同胞的“組織”中去。我要跟我的女伙伴們開始疏遠,不跟她們過家家了,一段時間后,她們也不來找我,我拋棄了她們,她們也拋棄了我。現在想想這真是我童年時代一個重大的決策失誤。不過對于那時候的我是一點也不在乎,我想象自己再也不會被男伙伴們質疑性別,我要去爬樹攀墻,偷雞摸狗,做一些男孩子做的事。
在男伙伴的隊伍里,干了很多偉大的事情,比如翻墻去偷人家院里的枇杷,比如踢球時拿臉盆當做球門,最刺激的莫過于在左鄰右舍玩躲貓貓的游戲……但這些“英勇”的行為并沒有給我帶來很多正面的評價,“組織”領導者斥我為“跟個女孩子一樣”。我沒辦法,我盡可能的表現出我的大無畏精神,但在關鍵時刻又畏手畏腳。其實我不是怕做壞事的本身,我是怕被家人知道后受懲罰;但受懲罰本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受懲罰肯定會哭,這一旦被這些男伙伴看見聽見,那我豈不是會被說在做著女孩子的事情?所以后來漸漸在男伙伴的隊伍中,我也只是在家人的允許下有選擇的進行活動。
這樣,我開始走起“中性”的路線。我還盡可能的參與男生隊伍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排斥我。有時候我也邀請他們玩游戲,比如玩打彈珠。我有很多的彈珠,這可多虧平時的積累和在比我小的男孩子前的精湛技術,依靠雄厚的資本,我是擁抱著無比自信的光環的,我要讓男伙伴的“組織”里流傳著一個“彈珠高手”的神話,要讓他們知道那個“彈珠高手”就是我。
所以廝殺的時候,我憋紅了臉,汗浸濕了衣服。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就這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彈珠一粒粒從自己袋里轉移到伙伴手里,我又急又氣,于是更有翻本的念頭,這就好像賭博一樣,輸的人總不具備觀察和分析現實情況和比較對手和自己的懸殊實力的能力,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果不其然,我輸個了精光,看著伙伴臉上得意的微笑,我那氣吞山河的氣概霎時就像輪胎泄了氣,我似乎都能感覺自己的眼神中的可憐楚楚。但是輸了就是輸了,我絕不賴賬,所以在這點上我還是很佩服自己的。
我說自己不賴帳的良好品質時,我想起了自己的一個小學好友,想起他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賴賬。有次放學后,我跟他玩“打卡”的游戲,規則就是要求雙方各出一張卡片,兩人輪流機會,誰先將它們打翻,這樣就可以贏得對方的卡片。關于這其中的打法就有各種不同的花樣,技術好的可以駕輕就熟變換使用各種方式,這也很需要工夫“修煉”。
結果是我贏得了他的卡,而且是大獲全勝。勝利的我并沒有忘記眼前的好友,我這個人很仁慈,所以我還給他幾張我從他那贏來的卡片。我本以為這樣子做可以得到他的感激涕零,沒想到這家伙突然就開始犯起了渾,要求我把他所有的卡片都還給他,說剛才打的都不算數。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我說:“你再這樣我就打你了!”其實我打不過他,那家伙虎頭虎腦的,他一把攔住我,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說話:“我不管,反正你必須還給我。”他伸出兩只手把我圍困著貼著墻壁,眼睛盯著我手里卡片看,猛吸了一口快要出爐的“青翠欲滴”;他是個胖子,我突破不了他的包圍圈,于是我就生氣了,瞄準,朝著他的襠就給他一腳,拔腿就跑;他是個敏捷的胖子,瞬間抓住了我的書包,然后將手拿來,奪走卡片,逃之夭夭,一氣呵成。只留下我同草木共影,同蛙聲共泣。這件事令我生氣了很久,認定這個人是個賴賬悔賬的人,所以后來就斷了跟他好朋友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