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騎摩托車的男子圍住了那輛黑色皇冠,他們個個帶著頭盔,因此看不到臉。走在前面的摩托車橫了過來,攔住了黑色皇冠的去路。
摩托車上的人們跳下來,摘下頭盔往車玻璃上砸,邊砸邊喊“下車!”。
司機罵了一句娘,兇狠的推開車門。車門彈開了兩三個打手,又有兩三個撲了上來,開始兩下還有招有式,沒兩下就纏斗在一起了。旁邊的打手沖上來用頭盔往司機身上砸。
坐在副駕駛的斌哥看不下去,打開車門,用一塊白毛巾裹住拳頭,下顎微收,做出一副拳擊的架勢。寡不敵眾,斌哥也被制服了。
打手中走出一個頭頭,用鋼管指著斌哥的鼻子說,“你他媽不是很牛逼嗎?老子給你戴皇冠!”他壓著斌哥的后脖頸子,把他的腦袋砸向皇冠車前蓋上立起的標志,一下又一下,血順著斌哥的額頭流了下來。
斌哥是大同一個黑勢力團體的老大,他有他的家族,有他的馬仔,有他的皇冠。那時候,斌哥覺得他自己很牛逼。在那個小鎮,很多人也覺得斌哥很牛逼,很多人也想像斌哥一樣牛逼。
斌哥坐在旅館的床上,他在大同的女朋友巧巧坐在旁邊的另一張床上。但這兩張床不在大同,在重慶。
那次斌哥被“戴皇冠”,巧巧坐在皇冠車的后座,見斌哥馬上要被打死了,從包里拿出那把斌哥給她的手槍,打開車門沖天上開了一槍。打手們安靜了,打手的頭頭松手了,圍觀的老百姓也安靜了。
她環視一周,慢慢走向打手頭頭,仍舊舉著手槍,又朝天上打了一槍。
因為非法持槍罪在監獄呆了5年之后,巧巧走出監獄,她期待看到斌哥在門口等她,但事情沒有如她所愿。輾轉良久,巧巧才見到了躲躲閃閃的斌哥。斌哥只在監獄呆了一年,出來之后南下重慶,投奔親友。
“你知道,一個男人,走出監獄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接他,他以前的馬仔一個都沒來,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嗎?我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時候,斌哥覺得自己仍然牛逼,但其他人覺得他不再牛逼了,他想讓其他人再次承認他仍然牛逼,他天生就比別人牛逼,他就應該是牛逼的命。
斌哥一個人坐著輪椅出現在了云中(大同)高鐵站,高鐵站干凈、大氣,斌哥愁眉不展、胡子拉碴。斌哥用牙把一只手套咬下來,用這只手吃力地操作著放在腿上的智能手機。
來接他的是巧巧
巧巧穿著一件皮風衣,打扮的干凈富態。坐在車上,斌哥看著這個城市,說了一句,“這他媽是哪兒啊?”巧巧拿出手機導航讓斌哥看,這他才相信,這就是他當年“戴皇冠”的那座城市。
巧巧盤下了斌哥以前經營的麻將館,養著斌哥以前的馬仔。這些馬仔一聽說斌哥回來了,紛紛表示要去看看斌哥。合影的時候,斌哥又拿出當年一個被自己打的吃屎的馬仔取樂。
這次這位馬仔沒有像以前一樣逆來順受地裝孫子,他拿出兩張撲克牌,要跟斌哥賭一賭。斌哥賭輸了,馬仔要拿斌哥的輪椅去拍賣。斌哥往前一倒躺在地上,讓出輪椅。
“輪椅你拿走”
馬仔說,這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斌哥仍然覺得自己應該是牛逼的,因為他曾經牛逼過。那些被他羞辱過的人,想著來報仇、看笑話,讓斌哥承認他自己不再牛逼。而那些和斌哥沒什么交情的人,對斌哥牛不牛逼的事從來不感興趣。
這個有關牛逼與不牛逼的地方,就叫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