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 ? ?今天是花語出嫁的日子，新郎是大學(xué)士家的公子，新科狀元郎。綠蘿給她挽了青絲，梳上了好看的發(fā)髻，銅鏡里的人兒卻任由綠蘿幫自己梳妝打扮，清澈的眸底宛若一潭望不穿的碧波，怔怔得望著那只鑲滿了寶石的金簪子，月色朦朧起了淡淡的霧，驚得碧波泛起些許漣漪。

? ? ? ?正準(zhǔn)備戴上赤金鏤花雙鳳釵，花語卻執(zhí)意換下一根小銅簪，幾塊零落的白玉錯(cuò)落得開散在小簪子上，像極了一顆月桂樹。

2.

? ? ? ?提及花相的名字在京城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作為父親唯一的獨(dú)生女，花語更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她若是想要月亮，只怕花丞相也會給她摘了去。

? ? ? ?洞房花燭，燭盡燈枯，枯藤老樹淚縱橫。

? ? ? ?何祁淵送完賓客，滿身酒氣，釀蹌得拖著越發(fā)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廂房，燭臺里的光影低低得搖曳，暈染出曖昧的光圈，床榻上的人兒一襲紅裳，正襟端坐著，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到來。

? ? ? ?方才喝酒之時(shí)納蘭一時(shí)嘴快透露出花家小姐早已有了意中人，納蘭為何人，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wèi)，常伴君側(cè)，深得皇帝信任。只是皇帝和自己一起長大，從小視其為兄長一般，明知如此還要賜婚于他倆。想到此處，何祁淵戲謔又無奈得暗自苦笑，一來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他是越來越摸不透了。二來是這頂綠帽子他戴得著實(shí)憋屈，離府前夕父親還再三囑咐他切記要好生相待花語。君命難抗，父命難違，就只好借機(jī)借酒消愁，只希望這花小姐能安分守己，自己也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罷了…

? ? ? ?借酒消愁也借酒裝懵。何祁淵靠在床榻邊的的柱子上一夜難眠，花語以為他已睡去，便放下警惕，在床上睡的安穩(wěn)。

? ? ? ?她夢到了自己出嫁前最喜歡的梵山，每年都要在那小住數(shù)日，父親便斥巨資為她在山腳下修了座府邸，每次小姐登山就派些家丁過去照料她，方便她在此小棲個(gè)幾日。又知她喜歡彈琴卻不喜高處，便在在眉山的半山腰上給她修了一座亭子。

? ? ? ?她喜歡在這小亭子里，看旭日東升云卷云舒，看夕陽西下溪水自流，和山岳共飲，和月桂同酌。興致濃時(shí)，彈一首古箏，自得其樂。

? ? ? ?一夜好夢不知不覺睡到晌午，被老婦匆匆喚醒才知皇上微服私訪到了自家府邸。花語煞是驚訝卻又故作鎮(zhèn)定，和何祁淵一同前去。

? ? ? ?孑然一人，他靜靜得側(cè)身佇立在正堂的最深處，一身雪白雅致墨竹直襟長袍，帝王心海底針霧里看花不可測。

? ? ? ?花語想起昔日里他對自己的溫柔眉眼，在山里吟詩作對對酒當(dāng)歌的日子，月桂樹下對自己承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這些都?xì)v歷在目，他卻翻臉不留情，不兌現(xiàn)諾言也罷，還把自己許配給了別人去。

? ? ? ?……

? ? ? ?皇帝是微服私訪，和他們夫婦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匆匆離去，大致是說些祝他們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不痛不癢的話云云。臨走前他像是看到了花語頭上的簪子，但只匆匆一瞥，花語從他的眼神里看到的是一顆波瀾未起的心。果真他不再愛我了，這簪子是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他送我的定情信物，說是日后要親自來花府提親八抬大轎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我過門。想到這花語黯自神傷。

3.

? ? ? ?三個(gè)月過去了，酷熱在這深秋里消散得一干二凈，花語再也沒見過他，和何祁淵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看似恩愛卻每日同床異夢。

? ? ? ?突如其來的關(guān)于皇帝家宴的消息傳入府里，劃破了這片寂靜。花語一襲冰藍(lán)素紗，依舊是那支月桂銅簪。

? ? ? ?他正襟端坐在最上位，一只只濃妝艷抹的花蝴蝶縈繞在他身邊，嬉笑連連，可他目光黯然，不為所動(dòng)。

? ? ? ?再對視的時(shí)候，花語發(fā)現(xiàn)他正望著自己，隔著好遠(yuǎn)的距離，自上而下得望著自己，頓時(shí)羞起了兩朵緋紅，便不敢再看著他，隨意得一瞥，目光正好對到迎面走來的何祈淵，表情嚴(yán)肅，眼神復(fù)雜。何祁淵注意到了那支簪子，想起了方才皇上私下里說的那番話，心里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 ? ? ?那天晚上，何祁淵叫花語乘了轎子先行回府。花語沒空多想，只覺得這轎子顛簸得讓人反胃。

? ? ? ?待到何祈淵回府時(shí)，已是深夜，諾大的房間里兩人背對而眠，也不作深，各自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花語不知道，今天在自己看到何祈淵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看了他們很久很久了。

4.------------

? ? ? ?梵山一到雨季便常有濕氣，有時(shí)云煙氤氳，霧靄廖廖，起時(shí)裊裊白茫縈繞過亭臺樓榭，纏繞了層巒疊嶂，我喜歡登山，在雨中漫步，感受這世間難有的清幽。方才我未及半山腰就聽到裊裊琴音，細(xì)膩綿長，似行云流水流淌在這幽幽山谷，溫柔了山河歲月。

? ? ? ?平時(shí)也是喜好詩詞歌賦之人，奈何知音難遇更難求，我想一睹這琴者容貌，便一鼓作氣爬上了這半山腰，從底下望上去是一間雖小卻也精致的亭子像是被人刻意修葺過，亭中的姑娘一襲冰藍(lán)素紗長裙，頷首垂目，纖長的指尖輕挑細(xì)弦縷縷，雨歇后微涼薄霧宛若仙紗鋪滿整個(gè)山脈也暈染出整個(gè)天際的白，畫中人兒粉屑芊芊仿佛能順勢通向這漫天白穹里去。

? ? ? ?霧靄茫茫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一個(gè)小巧纖細(xì)的輪廓，我看著她愣愣出了神，不知過了多久，清脆的聲音傳入耳畔，我這才意識到一曲已畢。亭中的姑娘正做出一副打量著自己的姿態(tài)，我欲登臺，卻被喝止住，什么被人白聽了要是再被人白看了豈不虧大了，言辭鑿鑿。

? ? ? ?從小在京城長大，又到了適婚的年紀(jì)，王侯將相家的大家閨秀有傾國傾城善于歌藝的，有氣質(zhì)如蘭溫柔如水的也都有一些耳聞，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彈得這般好琴還這樣有趣。覺得好笑又有趣，也便不再上去。

? ? ? ?……

? ? ? ?從天南地北到詩詞歌賦，從孫子兵法到街巷的奇聞趣事…….不知不覺我竟站到夜深。

? ? ? ?……

? ? ? ?“夜色已晚，我也該回去了。”

? ? ? ?“姑娘留步…”,”在下唐突，敢問姑娘芳名。”

? ? ? ?“花語”

? ? ? ?哈哈,原來是花相的女兒，懊惱自己愚鈍這才想到，花相寵愛女兒可是出了名的，花小姐才華不輸男兒容貌不輸貂蟬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 ? ? “在下葉聲”

? ? ? ?……

? ? ? ?夜闌月下，月桂和你這般的美好，我想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我想起了來時(shí)路上看著有趣買的銅簪，想必配你也是剛剛好。

? ? ? ?喚下了花語身邊的貼身丫鬟，把銅簪遞給她。“轉(zhuǎn)告你家小姐，簪子為證，我愿娶她過門，若是她愿意，兩個(gè)月后此時(shí)我在月桂樹下等她。若是她并無此意，就把它當(dāng)作一塊廢鐵扔了罷。

5.

? ? ? ?自從那時(shí)的家宴之后，氣氛就變得異常詭異，花語和何祈淵也不怎么說話了，期間皇上又到府上來過一次，美其名曰微服私訪，可他們?nèi)齻€(gè)都心知肚明。原來有些緩和的關(guān)系又回到了原點(diǎn)。而花語懷孕的事情又使之雪上加霜。

? ? ? ?無論花語如何辯解，何祈淵都篤信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把拔下花語頭上的簪子，他覺得熟悉又諷刺。既然你們相愛，那就相愛好了，為何偏偏要把自己扯進(jìn)來。他想了整整一夜都理不出個(gè)所以然來，只覺得腦子里空空一片，越想越發(fā)的疼。

? ? ?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何祈淵終于狠下心在花語的湯藥里放下了藏紅花……欺君之罪我不敢有，可我也絕不能讓我何家列祖列宗蒙羞。

? ? ? ?花語醒來的時(shí)候，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記憶里自己感覺小腹一陣劇痛，隨即天旋地轉(zhuǎn)天昏地暗，倒在一片血泊中。她不明白，葉聲，哦不，皇上為什么那么對自己，那張冷冰冰的眼里絲毫沒有昔日的柔情。那天他來，勸自己放下，自己于他而言就是過眼煙云好玩罷了，是何祈淵早就傾慕于她，求他賜婚。她有想過，這一生沒了葉聲，跟誰過都是一樣過，她愿意好好的和何祈淵走下去，哪怕無關(guān)愛情，可這一切，誰告訴她是為什么。

6.

? ? ? ?寒風(fēng)刺骨，冬日，月桂早已凋謝，一片枯葉飄飄然得墜落，無聲無息，香消玉殞和狀元府里的一尺白綾一俱歸無。

7.

? ? ? ?花相失去了寵愛的唯一的女兒，自然不肯放過何家，何家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斃。原先因?yàn)槔娼Y(jié)盟的兩大家族就此反目成仇，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席卷過京城上空，何祈淵雖然沒有卷入，卻也無法再對朝廷盡忠，不到而立變辭官隱士。

? ? ? ? ……

? ? ? ?過了三年，何家在朝為官者因內(nèi)憂外患被紛紛彈劾，何家大勢已去。

? ? ? ?又過了三年，花相在某日深夜被人下毒誅之，此后，其黨羽散盡。

8.

? ? ? ?金鑾寶殿上，他坐在權(quán)利的制高點(diǎn)，漆黑的眸子，高挺剛毅的鼻梁，膚若凝脂，面無神色，他就像大海般深不可測，誰也揣度不了他的心思。有時(shí)他也覺得無聊了，恍惚間回到那些年。

? ? ? ?那時(shí)的少年兩小無猜，你伴我身側(cè)，陪我吟詩舞劍。腦海中有個(gè)聲音，

? ? ? ?“待我學(xué)成，我必入仕為官，好助你一臂之力。”

? ? ? ?“讀書好累，寒窗十年苦讀就為換取一紙功名，你說值是不值。”

? ? ? ? “前些日子我去了梵山，那里山清秀美的好地方，我認(rèn)識了一個(gè)姑娘，她叫花語，我就騙她說我叫葉聲，哈哈，前不久父親還找我談話，似乎有意想為我向花府求親，你說巧是不巧，我讓她兩月后等我去找她，你說她會不會來…哎呀我這次回京都沒心情參考了，哈哈。”

? ? ? ? ?……

8.

? ? ? ?你以為我為何無故找你賽馬，你以為你從馬上摔落傷了頭部只是偶然嗎，你以為花府小姐貼身丫鬟紅嫣真是死于風(fēng)寒嘛。有的時(shí)候我真羨慕你，有的時(shí)候真想成為你，就不用想操心這江山社稷……

? ? ? ? …….

? ? ? ? 這些你都不會知道，這輩子都不知道了，我為帝你為權(quán)臣之后，縱使你對我再真，我們也注定是敵人。

10.

葉無聲，花不語，一抹愁云幾萬里，層層涼薄泛相思。

風(fēng)無眠，雨不休，迢迢夢落舊故里，一葉凋零一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