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的夏天里,我依舊會想起學校的香樟樹,想起你靠在樹上的斑駁身影,陽光穿過云層熾烈的鋪灑過來,夾雜著香樟的味道。
我和清柏從小在一個院子長大,清柏大我三個月,每次我去清柏家玩時,清柏媽媽總是是告訴清柏,我是妹妹,要讓著我,事實證明清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這么多年來,清柏總是能夠照顧好我,她很少同我爭吵,即使在我無理取鬧的時候,清柏總是會微微一笑,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上小學,在班級的女生都曾一度癡迷于芭比娃娃,過家家之類的游戲時,我卻整天和一群男孩子待在一起,我討厭那些扭捏幼稚的游戲,來回奔跑于操場上,喜歡男生之間的肆意。清柏不同于任何人,她不與女生一起參與娃娃的制作,也不和男生在操場上奔跑,大多數時候,清柏總是安靜的坐在位子上,翻看著從書亭里借來的圖畫書。我們一同放學回家時,清柏會替我弗掉身上沾染的灰塵,她總笑我像個男孩子一樣。
我們在清柏家寫作業時,我偷偷看清柏借來的圖畫書,我不喜歡書中的情愛故事,看了也覺得不懂,卻被故事里的俠客生活所吸引,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在無盡的草原上,騎一匹飛馳的駿馬,長風陣陣從我身上掠過,腳下是青澀的草,遠處是春色的云。
小學的記憶就像學校門口阿姨賣的棉花糖一樣,大大的,很純凈,而又滿是甜漿。以至于后來我無數次回想這段時光時,腦海中充滿的,都是芬芳的味道。我無數次的懷念那條鋪向家中的小路,那時候無憂無慮的踩著拍子回家的我們。
我在一個炎熱的夏日里結束我為期六年的小學生活,干癟癟的畢業典禮上,母親囑托我要開始收心,上了初中便是一個大孩子了,腦中不能總是想著玩,要以學習為主了。母親讓我像清柏學習,女孩子要安靜些,成天瘋來瘋去的像什么樣子,我朝母親吐了吐舌頭,笑著向校外跑去。我漸漸遠離小學,也遠去了我僅有的安逸時光。
初中到高中的六年里,是我最壓抑的六年,那時候韓寒正當流行,大家都爭相傳閱的他最新的文集,把他對于教育的觀點奉做真理。當我搖起大旗準備造反時,卻被清柏的一句話壓的蔫了腦袋。清柏將一本物理書丟在我的桌上,隨意的說著“如果這次物理再不及格的話,我就回去跟阿姨說說關于你上補習班的事情了。”
在我媽和韓寒的權衡之下,我很不情愿的從課桌里抽出褶皺的物理試卷,耷拉著身子向著清柏走去。
盡管我很不愿意承認,清柏對于學習,好像有著自己獨特的里解,那些在我看來七扭八歪的數字與符號,在清柏的筆下,聽話的被排成一列一列正確的形狀。
我曾一度懷疑清柏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而我只是母親去菜市場的圖中順路撿回來的,母親每天口中提到最多的是清柏,她讓清柏給我補習,買來清柏最愛吃的零食。偶爾路上遇見適合的衣服也會替清柏買下。我以掉頭發為結果做卷子的同時,清柏卻在對面吃著我心愛的零食。以至于后來我與清柏不在一起時,每當我想起這個畫面,總要拿起電話,對著清柏數落一番,視頻那頭的清柏輕翹著腿,吃了一口剛洗的蘋果。
“那是你笨。”
很遺憾,這么多年了,對于清柏,我還是無可奈何。
去年的時候,我終于結束里苦難高中里的最后一年,我考取了北方的一所大學,清柏則如她性子里想的一樣,去了南方。送清柏去學校的那天,我假裝嫌棄的說終于把她擺脫了,膩在一起這么多年,都耽誤了我談戀愛的時間,這下終于要解脫了。清柏沒有說話,笑著抱了抱我。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我告訴她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沒有我罩著的日子別被人家欺負了。
清柏抿著嘴一一點頭,這一次,她沒有反駁我。
那個被我當做青春的幾年里,其實過得很簡單,沒有小說里寫的驚心動魄,平淡的像湖面的一汪清泉。每天的日子除了與學習死磕,就是在于清柏的拌嘴中度過。
我很慶幸在我最年幼的時候遇見了清柏,像個大姐姐一樣的照顧了我這么多年。有時候清柏會在某個周末回來,我們在曾經認為的那個沒有盡頭的草原上,我真的騎上一匹會飛馳的馬,清柏笑著說這么多年,我終于圓了這個夢。
長風在草原上掠過,遠處是無盡杳渺的白云,載著我與清柏,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