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叫秋天。每當她來的時候,我就像狼人一樣就變了。秋天的水汽無聲的滲透到我的細胞壁里,我的心如同本來是一塊硬邦邦的毛巾,就變得柔軟,上面所有的纖維都開始搖曳、蠕動,變成香噴噴、濕噠噠的毛巾。
我從海灘邊上的夢境里醒來,在夢中,我和加拿大的小女孩訴說起我的初戀,我說那是3月份的時候參加了一檔電視節目,和里面的女嘉賓一起去外地執行某個娛樂任務,愛情便突如其來的降臨,直到6月蒸發。
我睜開眼,聽到妻子在凌晨四點鐘還在奮力碼字,打字聲鏗鏘有力,如同噠噠的馬蹄聲。這是秋天開始水汽四溢的季節,而我想起了很久沒有想起的初戀,和我那荒唐可笑的等待時光。有些自責,怎么在夢中記錯了相遇的時間,明明是在秋天。
秋天的時候,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在虹口圖書館的一次電影放映完畢后,有一位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大學生走上臺,她吐露了一些對《武訓傳》這部電影的評論。言畢踩著匆匆的腳步下臺,而我的目光卻被吸引,追隨著她的步伐,她的形象開始在我腦海生根。
人間難得小團圓,我覺得世界上殺傷力最強的事情莫過于重逢。如果沒有第二次遇見,什么故事都不會發生。我在12月同樣的地點又見到了她,這一次我沒有再錯過,我蹭著蹭著走近她,認識她,在觀影聚餐的時候坐在她旁邊,原來我們是一個大學的。
她是一個堅強得像獅子,柔軟得像小白兔的人。吃飯的時候,她坐在我旁邊,變成了一只小白兔。那是新世紀到來后第一年的冬天。
因為電影我們結緣。臺上影影倬倬的白光閃爍,臺下我們的信號交織,在語言和表情上捕捉到相愛的可能。她調皮的不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卻也拿到了她的電話。
我們去了杭州。愛情是西湖上泛起的水汽,冬天老樹枝上的嫩芽。我們坐在雙層巴士的上面交談,去美術館參觀雕塑,在肯德基里面聊起了拉赫瑪尼諾夫。我們喜歡同樣的電影、音樂,都喜歡美術,她笑起來咧開嘴露出虎牙。
在六和塔上的時候,我依舊不敢表白。雖然我比她大幾歲,內心卻只是個小孩。一個工作的小伙子,拐了一個女大學生,來到了異地的寶塔頂層,卻不敢表白,這是鬧哪樣呢?
吃完西湖醋魚,我和她沿著楊柳摩挲的湖岸走回車站。西湖的水并沒有欄桿,而是直接可以觸摸的那種。她哼著南海姑娘的曲,我看著西湖的水,水波像錦緞一樣搖曳,那水是如此的華美,我想,如果跳進去,就算死了,也死得如此美麗。
杭州之旅到了終點,我們放不下彼此,于是開始了愛戀。世界變了,空氣中也有香味。隔著距離,心也能感受共振。她來到我的住處,看到我寫字臺下壓著電影票根,她說當時原來就是坐在我后排,可是我們并不認識。
老天想讓我們相遇,就一次又一次的擲骰子,想扔出逢雙的機會。老天想讓我們相隔,便一條軌跡一條軌跡的撕裂,讓線條迷失于平行時空。
那只是一次秋天的偶遇。而如今,我坐在秋天的夜里。妻子睡了,換了我在寫文章。
經過漫長的失戀和等待,我又遇到了真愛。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尋到了稻草。我結婚了,幸福了,愛不再是絲滑的洗發液,愛固化成了香皂。香皂拿在手上,是如此確定。
于是我發現,那些失去的日子,那些等待你的時光,那些懷疑愛的歲月里。愛雖然沒有了消息,但是仍舊存在。
只是那一頁,終于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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