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蘆欒
你不懂《上邪》,就不會懂癡情相負四個字。
1.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陣陣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2.
“你嫁衣如火灼傷了天涯,
從此殘陽烙我心上如朱砂。”
長安城門夕陽凄艷如火,一如她的嫁衣,灼傷天涯。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迎親與送親的隊伍一同駛入。
黃沙漫起,似是一道簾,隔住她傾城傾國的臉。
現在,他們不過一尺之遙,他甚至可以伸手拉她出來。
可凝望永遠追不上花轎,擦肩而過永遠是擦肩而過。
她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他身著戎裝,立于城門旁,目送。直到花轎變成小點,在紅塵中化為灰燼。
時光吞沒了她如花笑顏,吞沒了纏綿的流年。
“我愿與君絕。”
3.
任憑周圍的宮女怎么認錯,她還是坐在草地上哭鬧不止。
“不行不行,風箏壞了,花糕也不行。”她還小,說話總是語無倫次。
突然,一個人把她抱入懷中,從此一股暖流流入她心中,讓貪婪的她不可自拔。
一雙大手揉著他的臉,視線漸漸清晰。
她呆呆地望著抱著她的人,輕輕喃喃道:“好漂亮的哥哥。”
她輕輕歪過頭,咬住他的袖子。
“你要我做什么?放開。”
“哥哥好好看啊,是神仙嗎?”
他笑了,如蓮花開落,顛覆了她整個世界。
他放下她,轉身去上朝。
從此他只在那里玩,只為那個神仙哥哥看她一眼就好。
他對她的相思如那個季節,所有的桃花樹的花瓣,如池水中所有魚兒的鱗片。
欲罷不能。
她長大了。
樂師教會她一首曲,叫上邪。
她特意問了樂師這上邪表達何意?
樂師說:“是女子對男子堅貞的愛情。”
從此,她日日在那條路上彈奏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哀……
她的歌喉和著秋風,只為等他而來。
他每日無意識地來這里,在秋葉中細細癡望佳人的美。
她臉上的潮紅如桃花的顏色。
那日他將手絹放在琴弦之上,上面落滿了桃花。
夜晚,她透著月光,看著手絹上用墨染的上邪二字,輕輕笑了。
4.
他是國之棟梁,她是傾城千金。
他功名赫赫,踏遍千山萬載,為圣上打下千年根基。
明日他又要隨軍出征,為一場勝仗而賣命。
他又等在那條路上,但想必他不會來了。
他怎么會不記得他給她的信物?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他驚喜的回頭,差點抱住她。
“你還會回來嗎?”
“會,當然會。”他不知道為什么她會這么問。就好像預料到他們會永別一樣。
“待你打了勝仗,怕是君懷她顏笑。”
他看著她哭紅的眼,心如被千根鐵索穿透,痛不欲生。
他摸著她的頭說:“待我打了勝仗,必凱旋回朝,愿與子同袍,盼攜手終老。”
那年寒來暑往,清風明月,唯無他。
對不起,輕負于你。
5.
在他打完勝仗,回朝那一天。正逢她出嫁。
他不顧宮禁,找到了在庭中拜月的她。
“為何,為何要嫁于他?”
她仰望著漫天大雪,輕說:“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和親一法。”
他像瘋了一樣瞪著她,如狼一般吼出一句:“怕什么我自有重兵擋。”
傾城,我為你覆國。
她無助地回頭,揚起滿是淚水的臉。
荒蕪的沙漠,古稀之年的老人,她如何想嫁?
可她還是顫抖著說出了那個字“你?”
他呆住了,最后才發現自己有多渺小。
如水如花的白月光打濕了兩人的臉,將所有的所有冰封在了那個雪夜。
他拿走了手絹。
他只知道自己喝了無數杯酒,醉醺醺地走在路上,只到腳滑墜入河。
冰涼的水沖進他喉嚨中,漸漸地他沉了下去,水面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想抓住手絹,可還是被沖走了。
他聽見御林軍地叫喊,和水流流動的聲音。
再……見。
她從水上撿起了手捐,看著上面的絕字,愿?絕?他真的不要她了……
第二日,花轎聲,她看著手絹上的絕字,最終下定了決心。
手絹上的上邪絕三字,被染上了她手腕上的血。
從此無上邪。
他被派去接駕,看見的卻是她的宮女。
略有姿色,但和她相比就太過遜色。
一個絕字斬斷了她所有的留戀。
那晚,宮中大擺酒宴。
可能是他喝多了,竟覺得臺上那載歌載舞的女子與她有幾分相似。
第二天起來,他早已忘記,自己干了什么。
他對那女子說:“我不能再娶,但我要對你負責,你可以做我的丫鬟,之后我再為你安排如意郎君。”
那女子感激不盡。
這也算是對她的交代。
一生一世一雙人,一年一日一上邪。
7.
2012年在陜西發現漢代男女合葬墓。奇怪的是,其中只有男子一人,但棺木上的封號卻與漢代一公主完全吻合,在封號旁邊,還刻上了《上邪》。這不禁讓人浮想聯翩,勾勒出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山無陵,
天地和,
乃敢與君絕!
備注:上邪為漢樂府民歌,文中歌曲為小曲兒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