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不到的經叫曾經，得不到的果叫如果。總是要有那么一次絕望，才不會再期望。只是那次絕望叫——再也不見，并且永遠只有一次。

【楓】

Jay要來我在的城市開演唱會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校園湖邊的柳條下看夕陽。果然是秋天的感覺了，湖對面的楓樹像是追著夕陽，與天邊的紅色云霞結成一片。是葉子打電話告訴我的。一時間，這個消息像毫無預兆射出的箭，飛速地繞著這個城市飛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恰似我們的匆匆那年。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走在學校的沿湖路上，迎面的是很涼很涼的風。一葉知秋。果真已經是深秋的武漢。時間是最折磨人的東西，不軟不硬，卻就是難受。

我和張陸言認識快五年了。從那個美麗溫暖的小城，到現在彼此的更廣闊的天地，從秋天到秋天，一起穿風過雨也就五年了。從來不敢感嘆時光，因為它快得讓我難堪，我們終究還是沒辦法趕上它的步伐，即使是坐上強大的諾亞方舟。

這是2014年，我二十歲。我們都是二十歲。

這一年，Jay終于宣布要結婚了。同是這一年，我和陸言卻說了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

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我點燃燭火溫暖歲末的秋天。

極光掠奪天邊，北風掠過想你的容顏。

我把愛燒成了落葉，卻換不回熟悉的那張臉。

【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2008年的十一月，周杰倫的新專輯《摩杰座》再一次在這個小城里面掀起了狂風熱浪。我叫葉子，從我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守在這座南方小鎮里。雖處南方，深秋卻還是極冷的。

街上的行人都開始蜷縮著身子，低著頭走路，一些時髦一點的女子都紛紛纏繞了一條絲巾，任那黑黑的披肩長發和飄逸的絲巾在風中肆意凌亂。在這樣一派和諧的畫面里，我甚至覺得我的出現破壞了整個圖景。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向我投來了陰慘慘的目光，有鄙夷，有不屑，更多的是不解。

有什么好看的呀，本姑娘又不是外星人，值得一出場就吸引大眾的目光嗎？這年頭，真是天生麗質也容易招惹是非。我再次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從上到下，一絲不茍，竟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同學，你的衛衣穿反了。內商標還在外面呢。”人群中突然發出一陣哄笑，有些笑點低的竟然還嗷嗷地捂著自己的肚子，臉都漲紅了。我環顧著周圍，實在是不解當今的中國社會是怎么了，社會風氣是進化到如此地步了嗎？

不管了，本女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做事光明磊落，何懼大眾一點莫名的笑聲。簡直不能忍。

“嘿，同學，前面的同學。”

“同——學！”

終于，一聲巨大的咆哮劈開了我混沌的大腦。終于，我開始把這句話的主語與自己掛鉤。

匆匆回過頭去，再次確認，“是-我-嗎？”

“是的，就是你。”對面的大腦頭也不抬，一股巨大的冷氣襲擊了我全身。

匆匆打量了那個說實話的人一眼，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以勢不可擋之態逆著人群殺出了一條血路。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我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更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分鐘后，我狂剎住了我的腳步。“李老板，我要的東西還有嗎？快拿給我？”

“姑娘，實在是不巧，最后一張剛被人訂了。你知道的，我生意小，一次性不敢購太多呀。就是剛才那個男生，就那個，剛走。”

順著老板手指的方向，我知道，是他。那團大冬天的暖氣。可惡！

心情一下子像紛飛在深冬的雪，風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失望，更因為期待后的失望。等待了四個月的JAY，就這樣以一步之遙與我擦肩了。

沒人懂得我對JAY的喜歡。就像沒人懂得春風十里不如你。

【不能說的秘密】

我像站在這世界的頂端，看人來人往，看花謝花開，然后一陣盛大的寂寞就開滿了全身。哦，忘了說，我與陸言認識已經三年了。

當時，我在李老板那里偷了他的聯系方式，然后聯系他，最后通過各種無恥的手法終于把最后的一張專輯弄到了我的手上。緣分從來就是一種很玄的東西。沒人懂得它何時誕生，更沒人會預知它何時結束。正因為未知，它才能讓人如此著迷。

到達“牽手”的時候已經是12點了，蹩腳的坡跟高跟鞋著實讓我一路上吃盡了苦頭。

唉，該死的臭美。誰讓你那么臭美。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牽手”是一家很小眾的咖啡廳，它最獨特之處就是凡是進去的人都要兩兩牽手進去，而且全程不能分開。所以，來到這里的大部分都是情侶。

而我們，應該只是友情之上，愛情之下。

也就是所謂的曖昧。而我，不婉約的南方姑娘，卻不喜歡。

陸言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耐克帆布包懶懶地掛在他一米八四的大個頭上。

我們省去了寒暄，省去了問候，“默契”地一前一后。

我把手放進了口袋里，其實十月天并不那么冷，那只是我的故意。陸言，你會牽我的手嗎？

“郁雨，為什么要在這里呀？這要牽手才能進呢？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陸言，我們牽手進去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說。”

不容他點頭，我便伸出手挽住了他的小臂。然而一米五八的我和一米八四之間的他并不是所謂的最萌的“身高差”。

是不是也意味著只有我踮起腳尖才能抱抱你，才能抱抱我們之間的距離？

陸言沒有掙脫，也沒有低下頭看我，只是推開門，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一如既往走進溫暖寂靜的咖啡屋。我卻溫順地像只跟在主人身后的小狗，滿足地不說話。

一杯卡布奇諾花去了我們整個下午的時間。我們的侃侃而談，我們的忽然沉默不語，我們的不禁然相視一笑，都融化在了這個不知所以的三個小時。所有的所有，只有我知道，陸言放開了我的手。那么不經意，卻又那么傷人。

走出咖啡屋，突然才發現世界開始下雨了。在很久的后來，我聽過JAY的一首歌《哪里都是你》，歌詞說“在有眼淚的雨里，哪里都是你。”

“冷咖啡離開了杯墊，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后面。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和你一起躲過雨的屋檐。”

“郁雨，我參加了我們學校的元旦匯演，可是我們樂隊的吉他手上個星期右手骨折，我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聽說你吉他彈得不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來幫我這個忙呢？”

“那我的獎賞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放手，不放手。于一念，一轉眼。也許我仍癡迷于你的答案。

【一路向北】

喜歡JAY的陸言果然還是選擇了《一路向北》。正式演出很精彩，音樂的第一個音符響徹在大禮堂的時候，我也適時撥開了第一個和弦。站在舞臺上的自己看著燈光下的陸言，看著他穿著閃亮的華服像偶然掉落在這世間的王子，仿佛時間永遠停在那一秒的軌跡，記憶中只有我，有陸言，還有我們共同的一路向北。

音樂停在了陸言帥氣的ending pose,然后陸言轉過頭望向我們，準備一起謝幕。也許他也想不到，就在那時候，我會走到舞臺邊，接過前一天托閨蜜幫我訂的玫瑰花，戴上公主冠，然后再次驕傲地出現在舞臺上。

的確，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大膽到如此地步。

在別人的大學，在接近6000人的注視下，在華麗的LED燈的映襯下，在我18歲的這一年，向我認識幾年的陸言告白。

紅色的玫瑰瞬間激起了全場的最高潮，剎那間，人群中的掌聲歡呼聲像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玫瑰在燈光下很美，甚至灼得我開始睜不開眼睛，我無法看到陸言的表情，只知道如果有心靈感應這種東西，我確定陸言是不開心的。

樂隊的其他成員看見捧著玫瑰顫顫巍巍的我瞬間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極其配合地閃到一邊，留下我像萬人矚目的小丑走向陸言。

“陸言，你好！”忽然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從舞臺不遠處的音響中傳來，給別人在舞臺上彈過無數次吉他，卻是第一次在舞臺上聽見自己的聲音。

終于看到了陸言的表情，他沒有抬頭，臉上的驚愕和無措卻瞬間被我捕捉。

陸言，如果真的有讀心術這種東西，我想我一定是最好的技師。你相信嗎？

“我們認識三年了，今天做的這件事也應該會散盡我半生的勇氣吧。但無論如何，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郁雨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你。真的。”

眼淚突然不應景地落下，落在我第一次跟你相遇你告訴我衛衣穿反的冬天，落在我偷偷留了你的電話號碼然后以此為由無數次約你的春天，落在你騎自行車載我的十六歲，落在無數次一起聽的周杰倫的白色耳機，落在一起哭著求大人買的兩張周杰倫的演唱會門票，落在你的黑色毛衣，落在我的白色風車，落在你的浪漫手機。落在我的麥芽糖。

你說，周杰倫的歌詞美得不像話。

所以你說，他的歌詞我們都要去實踐一遍。

可是你忘了，我不是金魚，我的記憶不止7秒。

“郁雨，對不起。抱歉，各位”堅持跟大眾致歉后的陸言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眼眸里。

那一刻，我知道，全世界的鎂光燈都暗了下去。

再后來的后來，陸言對我說。

世界變大，心也會變大。

時間更是長得讓人心累。

【世界末日】

白駒過隙，我們消失在彼此的世界已經一年了。這是2012年。

12月21日，傳說中的世界末日，我終究還是在隱隱中撥通了陸言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陸言。請問你找哪位？”

“喂，是我。好久不見。”

“你還好嗎？”還是那個略微疲憊的聲音。

“我很好，你呢？”

“對不起。”

“陸言，你相信世界末日嗎？”

“我不相信。’

可是陸言你不會知道，我寧愿相信世界末日，因為那樣子或許就會出現《那些年》里面所謂的“平行時空”。

柯景騰說，你相信有平行時空嗎？也許在那個平行時空里，我們是在一起的。

沈佳宜說，好羨慕他們啊！謝謝你喜歡我。

柯景騰說，我也喜歡當年喜歡你的我。

“那陸言，如果真的世界在這一天終結，你愿不愿意在最后一刻牽著我的手？”

“郁雨，別傻了，根本就沒有世界末日這種東西。”

仿佛聽見JAY留著淚在唱，天灰灰，會不會，讓你忘了我是誰。

陸言，前路漫長，你會不會忘了我是誰。

【退后】

2014年，電影《匆匆那年》的上映轟動也遺憾了一代人的冬天。當然，我也是那么多人中的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確實，有好多人失去得不明不白。也許人生中最遺憾的不是不愛，而是毫無理由地離開。

確實，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陸言答應我的一起看《匆匆那年》電影的邀約著實讓我驚訝。

是的，一切都應該有個結局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特意和陸言去了我們最常去的那家音響店。JAY推出了他的第13張個人專輯，而我們也因為JAY認識。

如果真的要結束，陸言，我們理應在這里告別。

李老板已經搬走了，接手的是一個年輕小伙子，店里生意很慘淡，好半天才會有一個人來閑逛一下。

那些人，一定都是有故事的人。我想。

我和陸言就這樣并肩走著，誰都沒有沖動首先去打破這樣看起來和諧的沉默。

“陸言，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我們不能在一起嗎？我想得到一個答案。”

陸言忽然停住的腳步還是讓我心頭一震，畢竟再堅強，我也還是一個女孩兒。

“郁雨，我也好想說。你知道，太熟悉的人是不太適合當戀人的。如果我們非要去冒險，最后的結局肯定是悲傷的。如果非要選擇，我寧愿沒有開始過。”

“陸言，我卻想告訴你，如果我有選擇的機會，我一定會勇敢地開始。因為我最怕遺憾，我怕遺憾會比怕跟你沒有好結局多。”

看電影的過程中，我還是哭了。因為放下。我終于不愛你了，永遠不會了。我會一直記得喜歡你的時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也會記得昨天下午為你嚎啕大哭時的深刻的傷痛。真的，那是深刻的傷痛。希望我對你所有的在愛情方面的愛，全都隨著這場眼淚永遠消逝吧。

電影的第60分鐘，我借故離開了。也是，永遠離開了。

我知道我們都沒有錯，只是忘了怎么退后。

信誓旦旦給了承諾，卻被時間撲了空。

【天涯過客】。

?JAY又發專輯了。我也剪短了我的長發了。

留了兩年，特別特別多不舍。

我終于還是選擇告別了我的過去，我要好好開始自己的生活了。愿我們再見面時像當初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微笑和問候。

再見，七里香。再見，我的陸言。

琴弦斷了，緣盡了，你也走了。

愛恨起落，故事經過，只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