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78回,也就是西門慶身死的倒數(shù)第二回,應伯爵來借衣服,和西門慶聊起閑話。此時西門慶已經(jīng)病態(tài)初現(xiàn),伯爵勸忌忌酒,西門慶回道,“這節(jié)間到人家,誰肯輕放了你,怎么忌的?。俊币痪湓?,足可以見西門慶在生活中的疲憊與無奈。
很多人可能以為,西門慶不就是整天吃飯喝酒、眠花宿柳,哪里有什么工作?我想說,有些人的工作場地在辦公室,有些人的工作場地在酒桌上。而且酒桌上的工作并不比辦公室的輕松,相反更累。西門慶的吃飯喝酒,是應酬,而不是享受。
把西門慶放到現(xiàn)在來說,算是老板,而且?guī)啄陼r間成功將家傳的小作坊開成當?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大廠。本人層出差到東北某縣,有一客戶跟西門慶的狀況及其類似??蛻羰钱?shù)啬成虉隼习?,縣城內(nèi)有十幾家各種類型商鋪。政府關系深厚,號稱當?shù)氐膶嶋H招商局長,據(jù)說但凡有外地客商來談,基本上都是他代表政府銜接。老板不容易當,一睜眼就是一公司人的吃喝。應伯爵和鄭愛月說,一家大小泰山、金山也似靠著西門慶,可不真的就是這樣么。
西門老板的工作內(nèi)容,跟今天的公司老總也很類似。第一項是算賬,也就是看報表。書中第7回第一次說西門慶在算賬,后面又有多次重復出現(xiàn)。全書末尾陳敬濟最后一次翻身,就是開酒樓,每隔三五日便過去一遭算賬收利錢,由此可見算賬收錢是當時當老板的基本工作內(nèi)容。第二項是做重大業(yè)務,書中李三、黃四出現(xiàn)多次,其業(yè)務都是由西門慶直接負責對接的;還有后面新增絲綢、棉布、鹽等生意,都是西門慶統(tǒng)籌運營。書中第16回,西門慶還在獅子街李瓶兒家,穿插了一段一百兩銀子生意的故事,西門慶頗了解行市,做生意也有手段。書中第77回,花子繇介紹五百包無錫米生意,西門慶說凍河沒人要開河船來后價格還要跌,回絕了生意。此時西門慶官財兩旺,風頭正勁,但他并沒有沖昏頭腦,也沒有丟下生意人的老本行。
第三項工作,也是最核心的,便是結交權貴,疏通重大客情關系了。西門慶能夠發(fā)跡,絕對跟他的交際能力有關。先是把女兒嫁給了八十萬禁軍楊提督親家陳洪的兒子陳敬濟,后面娶了清河縣左衛(wèi)吳千戶之女吳月娘。后面就通過楊提督攀上了太師蔡京,還認了蔡京做干爹,才有了西門慶的生子加官,雙喜臨門。自此之后,官商兩道,平布青云。
名聲大了,吃大戶的就來了。西門府成了政府招待所一般,宴請了巡按宋松原、六黃太尉、蔡京第九個兒子九江知府蔡少塘、從巡撫升官太常卿的侯石泉、從杭州知府升任大理寺丞的趙大尹,自己要出錢出力,還拒絕不得。
西門慶死后,整個西門府立刻天塌下來般敗落下來,各處生意停下來,家奴伙計倒拐財物,就連吳典恩這樣的小吏也敢過來欺負。別看西門慶日子過的瀟灑輕松,他真是家里的頂梁柱,撐起了一片天空。
陳敬濟也是二十多歲從西門家出來,跟當年的西門慶差不多。結果呢?三下兩下,家財敗光,最后成了乞丐。說出身,陳敬濟比西門慶好不少;論才華,陳敬濟寫算皆精,西門慶還得靠先生處理往來信函請?zhí)粌扇艘餐瑯硬活櫟赖拢澮蒙?/p>
但是,對比陳敬濟到死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西門慶卻老早就是成熟的男人。關鍵在于,西門慶能夠管得住自己,在大事上從不糊涂,他的放縱僅僅體現(xiàn)在無關大局的小事上。西門慶招嫖偷情、結交權貴,流水一般花錢,但是對比他的身價,西門慶真算的上節(jié)省。西門慶臨死前交待家事,他家中流動資產(chǎn)約有十萬兩銀子,按照當今大額存款5%利息標準一年也有五千兩受益,每月四百多兩。
其實西門慶活得很累,是被工作壓垮的,這也是一個人應有的擔當。對比現(xiàn)在的月光族、啃老族,工作三五年還攢不下買車的首付,西門慶真是優(yōu)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