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都沒有注意到我黑色的頭發里藏著的是一段絕望,它有時候會化成一顆樹,露出一排可恥的牙齒。我分辨不清到底它是在笑還是在哭,可是我能異常清晰地感覺到它是顫動的。
有一段時間,它說要離開我,我不想,揪著它的頭皮,可是它暴跳如雷地尖叫,它說,一定要離開我,一定要。直到它寧可頭頂是森森的白骨,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就應該叫做絕望,絕望地讓我身上一陣一陣寒冷。
于是我爬到月亮上,看著它去大海的那端,它走了很遠很遠,偶爾會回頭看看我,表情很是奇怪,會突然間吹出一段尖銳刺耳的口哨。過了半個世紀,我看到它的身邊跟著一只渾身黝黑的短毛狗,帶著扎眼的紅色的鈴鐺。聲音像是遠方的瀑布。那個時候我還能看見噴氣機從它們的頭頂飛過。那時候的大海是很平的,沒有一絲波紋。月亮的光是藍的,可是我總是會望見一種溫暖的顏色,我知道那不是藍色,那不是藍色,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她的心情。像看見一份泛著黃暈的舊報紙,而且一定是報道著羅斯福新政時期美國經濟復蘇的欣欣向榮。有一天它們爬過一座山,看見一顆沒有樹葉,甚至沒有枝杈的樹。它哭的像個破了戒沙彌,滿是懺悔的神色。
我知道它可能不知道我躲在月亮上一直偷偷望著它,我把月亮的顏色涂成鮮艷的紅色,因為我想讓它知道我不是登徒子那樣的頑劣,我想表達我心里的信仰,有時候我真的想把月亮涂成太陽一樣的顏色,但是我怕太亮的光會刺穿我心里所有的陰暗。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明白為什么我的頭發中深深藏著的絕望會如此絕情地離開——它看穿我的不純粹。特別是信仰。
于是,在每一個橘紅色的夜里我都會哭的撕心裂肺,我的瞳孔哭成了白色,我深深的懺悔,當時我覺得我真的是個敗壞的靈魂,如此的茍活著是對它們的玷污。我不敢叢月亮上走下來,我只有躲在光的背后。那時候的我真的很恐懼。
可是后來我變得無所事事,我的心就像充滿了惡劣的空氣,在光的照耀下,我反反復復別覺得我也可以如同行尸走肉一樣,雖然我的心真的缺了一塊。
它看完了山頂的那棵樹,開始返回,開始從新做回我的絕望,不知道為了什么它哭的比我以前更加強烈,像是不能等到腐肉的禿鷲。我看著它一步步返回,一步步回到我們原來生長的土地,它把自己的白骨削尖,扎盡泥土里,像是風笛。它要向我懺悔,向我訴說原來不純粹才是這個世界本色。但是我躺在月亮上,不知為何,看著它的淚,我心里升起的是一種廉價的竊喜。
我知道我的心難受的要死,但是我就是不想讓它知道我就藏在這里。
聽著它的嚎叫聲像是看一部陌生的電影,浸泡著抽離現實的悲傷。它的第三之眼望見了我。
我們劈開了這個月亮。
后來,那只短毛狗沖著大海的方向狂吠個不停。像是看見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