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似乎很簡單。
昨天早上在星巴克寫東西,感覺到什么叫『思如泉涌』。我就像一個在嘮嗑的老人,滔滔不絕地把出現在我腦子里的想法原封不動地寫了下來,不去考慮其中的邏輯是否通暢,也不去考慮這些胡言亂語是否有人看。我就是想寫,在『寫』中我感到了極大的滿足。
然而,寫作又很難。
也在昨天,我又體驗了一把寫不出東西的感受。昨晚,我本來想寫一篇關于薩特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的文章。這本小冊子我讀了有四五遍了,各種顏色的筆在書上劃呀寫呀好幾輪。可當我想梳理薩特在書中的論證邏輯時,卻找不到下筆的地方。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不同?表面上看,其中的原因在于,前者是我想到什么寫什么,而后者是我要怎么寫卻想不出來。但實際上,這是愛好與工作的區別,前者是愛好,后者可以算作一項工作,但這兩項的內容卻都相同。那么,當工作的內容正好是自己的愛好時,工作和愛好有什么不同?比如,愛好小提琴,和在樂團做小提琴手有什么區別?愛好畫畫,和發表漫畫賺錢有什么區別?喜歡寫作,和作為寫手被人催更有什么區別?
『熵』:愛好與工作的區別
之前看到過一個說法,工作就是讓你重復做一件事情,直到你感到惡心,哪怕這是打游戲和看AV這樣的『享受』。我覺得,愛好和工作最大的區別在于,一個是輸入,一個是輸出。愛好追求的是身心愉悅,是享受,是通過一系列的行為降低自己身體和思想的『熵』;工作追求的是效率,是成果,是為社會創造價值,是通過個人的活動降低社會的『熵』。
在從事愛好的活動時,我們注重的是內在感受,即『我怎么高興怎么來』。我喜歡畫畫,那么我可以隨以涂鴉,不管別人是否會覺得難看;我喜歡聽古典音樂,那么我就可以隨便聽一首我覺得好聽的交響樂,而不用管它的調號、節拍和主題。我昨天早上『意識流』的寫法也一樣,我在這個過程中體驗到的是平靜、滿足和愉悅,它緩解了我的焦慮和不安,我的心情『熵』降低了。
與此相反,在工作時,我們注重的是外在反饋,即『別人需要我怎么樣』。我以繪畫為生,那么我的作品就必須能讓我的受眾接受,不管是漫畫也好,國畫、油畫也罷,要讓人們心甘情愿地『買單』;我以品鑒古典音樂為職業,那么我就必須向讀者解釋一部交響樂作品的主題、調號、強弱變化、作曲家的意圖,以及不同指揮和樂隊演奏的不同之處,不管這部作品我是否覺得『好聽』。在這些過程中,社會得到了我的服務,『熵』降低了。我昨晚想寫的文章也一樣,我考慮的是怎樣把薩特的思想邏輯解釋清楚,讓看到我文章的人都能理解,而不是簡單做個摘抄,批注兩句。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內心是緊張的。
每個人通過工作維持社會的秩序
實際上,如果我們從宏觀著眼,就會發現一個運行良好的社會之所以能保持井然有序地運行,正是因為各行各業的人們各司其職,通過自己的行動,降低社會的『熵』。城市交通就是一個直觀的例子。當每位司機和行人都遵守交通規則時,馬路一定是井然有序的,雖然在車流量大時會有擁堵,但仍然可以保證車輛行人順序通過。一旦有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行為出現,就會造成混亂,車輛行人互不相讓,這時的擁堵就不再是良性的了。
那么,既然工作是用我內心的『熵』的增加,來降低社會的『熵』,我們為什么還要工作呢?我想原因有二。首先最重要的原因是,社會的井然有序將惠及每一個人,它保證了我們的生活質量。你能想象在一個癱瘓的社會中如何生活嗎?當個人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都不能為一個社會滿足,個人還可能從事自己的愛好,尋求內心的平靜嗎?第二,我們都是社會人,我們的價值由為社會降低『熵』來實現。當個人價值得以實現并得到承認,我們的內心會獲得極大的滿足感,而這,反過來降低了我們內心的『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