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丙別過小姨子張群芳,一路東行,看看進入河池境內。時間已是午后,炎熱難當,但為了趕在天黑前回到營地,安丙不得不催促兵丁加快行軍步伐。
安丙騎馬走在隊伍前面,汗如雨下,渾身濕透,顯得頗有些狼狽。而路邊大樹下坐著乘涼的兩個人,同樣是文士打扮,卻顯然悠閑自在多了。他們正拿了草帽一邊扇風一邊張望。見了安丙,都高興地站起來,揮舞著草帽迎了上來。
安丙認出來人是兒子安癸仲和眉州士人程夢錫,心想他們怎么會在這里?別不是有什么消息要跟我說吧?一邊應著癸仲和程夢錫,一邊圈馬回頭,招來押運兵的隊將說:老爺遇到一個故交,需得耽擱一會兒,你帶領他們繼續前行,好早些回到河池。老爺我一會兒就趕上來。隊將點頭,吆喝兵丁們繼續趕路。安丙待兵丁們都走過去后,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邊樹下,來見程夢錫和癸仲。三人在路邊一棵大樹下找了塊地方坐下。
先生怎么到這條道上來了?安丙問。
只為專門迎接大人!程夢錫左右顧盼了一下,見四野無人,這才放心似的說。
瞧這天氣熱的!為何不在我河池家中坐等?安丙怪道。
癸仲少爺說了,大人家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容易泄密,因此要學生半道迎接大人。這不,他就帶我來了。程夢錫說。
安癸仲苦笑著朝正用目光詢問自己的安丙聳了聳肩說:叔叔也是這個意思。爹,我去幫你們把把風。安癸仲說著,一邊去了。
安丙點點頭說:看樣子先生一定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相告。
正是如此!程夢錫說著,掏出一張寫滿密密麻麻的小楷的紙來,遞給安丙。這是吳曦派往江淮的細作弄回來的諜報,我們的內線好不容易才抄錄到的,大人快看看!程夢錫說。
安丙見程夢錫神情焦灼,又如此鄭重其事,先自心驚,待看完諜報,更是驚得都呆了。
原來,邱崇宣撫兩淮后,為了保存宋軍實力,下令撤出已占領的州縣。金軍統帥仆散揆聽聞宋軍撤退,竟然派兵乘勢追擊,分九路南下。仆散揆自率三萬兵馬出穎、壽,完顏匡率兵二萬五千出唐、鄧,紇石烈子仁率兵三萬出渦口,紇石烈胡沙虎率兵二萬出清河口,完顏充率兵一萬出陳倉,蒲察貞率兵一萬出成紀,完顏綱率兵一萬出臨潭,石抹仲溫率兵五千出鹽川,完顏璘率兵五千出來遠。九路大軍依次南下,勢如破竹。完顏匡陷光化,入棗陽,江陵副都統魏友涼突圍南奔,招撫使趙淳焚樊城夜遁。完顏匡趁勢破信陽、襄陽、隨州,進圍德安府。仆散揆潛渡八疊灘,宋軍守將何汝勵、姚公佐倉皇逃跑,士卒自相踐踏,死傷無數。仆散揆趁機奪占穎口,拿下安豐軍,侵至霍邱縣,圍攻和州。紇石烈子仁率軍破滁州,入真州,郭倪遣兵馳援,卻不戰而潰,只好放棄揚州逃遁。幸虧副將畢再遇引兵驅六合,截住金兵,畢再遇智勇雙全,多次打敗紇石烈子仁,才堪堪阻住其南下的強勁步伐。
仆散揆聽知紇石烈子仁進攻失利,考慮到金國內憂外患,國力貧弱,正是多事之秋,奏明金主,打算罷兵通好。于是找來韓琦五世孫韓元靚,渡淮來示意邱崇和談,不過卻提出了苛刻的和談條件,即稱臣割地,獻出禍首。稱臣割地,南宋君臣干慣了這事,倒是沒啥意見,可獻出禍首卻十分為難。按邱崇的意思,挑起戰端的是蘇師旦、鄧友龍、黃埔斌三人,如今三人已經遭到貶謫,可不再議。但仆散揆卻認為如果韓侂胄沒有用兵之意,蘇師旦、鄧友龍、黃埔斌三人豈敢興師動眾,因此非得問罪韓侂胄不可。韓侂胄乃大宋平章軍國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邱崇哪里能做主?只是答應歸還淮北流民和本年歲幣,換得仆散揆自和州退屯下蔡,暫時休兵。
安丙看完諜報,還給程夢錫,一語不發。程夢錫則晃燃火媒,將諜報點燃,一把火燒了。
安大人,看了這份諜報,你有什么想法?程夢錫眼巴巴地望著安丙問。
安丙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副痛苦得無言以對的模樣。一直以來,他都不看好朝廷的所謂北伐。北伐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不僅僅涉及軍事,更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大宋朝自立國以來,經濟遠甚于盛唐,文化亦堪比唐代,國家不可謂不強大,百姓也不可謂不富裕,然而在與遼、金和西夏的歷次較量中,卻從來沒占到便宜,反而有靖康之恥,偏安江南之痛,這是為什么?安丙沒有深刻地思考過,但這次北伐注定會失敗,他卻認真地研究過,也曾向四川宣撫使程松表達過憂慮。但他畢竟人微言輕,在這場敗局里,不過一個小小隨軍轉運使,其真知灼見無法上達天聽,其一己之力亦無法扭轉乾坤。
當你站在歷史的潮頭,望得見浪來,卻無力阻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乘坐的小船被巨浪顛覆,除了恐懼,就只剩下悲哀和痛苦。
安丙沉吟了半晌說:這和談暫時恐怕談不了!
程夢錫贊成說:學生也這么認為。和談必然會在韓丞相的主持下進行,金國人想問罪于韓丞相,那怎么談得成?
談不成是暫時的,遲早都得談!
金國人要問罪韓丞相,怎么談得成?程夢錫問。
金國人不能跟韓丞相談,還可以跟別的人談嘛。安丙說。
學生這就不明白了!他們不跟韓丞相談,還能跟別的什么人談?
安丙搖了搖頭,依舊苦笑:程先生,朝廷的事,一言難盡吶!
大人的意思,是不是韓丞相的相位很有可能被別人取代?不會吧?韓丞相把持朝政已非一日,誰能撼動得了?
如果北伐順利,韓丞相在朝中的地位自然誰也撼動不了;但眼下北伐慘敗成這樣,他在朝中的地位難說就不會被別人取代。要知道這些年朝中爭斗,他可是結下了無數梁子。有多少人在盼著他出事,又有多少人在為搬倒他做準備,誰知道呢?
是啊!但愿他別在陰溝里翻了船!
唉!翻船也罷,不翻船也罷,大宋朝還不就這樣?我們都渴望它強大,都渴望能恢復到先前的疆界,可是,它還有那能力嗎?
沒有,也許永遠都不會有!
是啊,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可這根子出在哪里呢?為什么它就不能中興?安丙連發兩問,既像問程夢錫,又像問自己。
這個,學生從來沒想過。程夢錫苦笑說。
不瞞先生說,在下也沒想過。
我們還是不說朝廷吧,說說我們蜀口。大人,這蜀口的局勢會因此發生什么變動嗎?
安丙點了點頭,隨手在地上拔了一棵狗尾巴草含在嘴里說:如果我料得沒錯,吳大帥該到出兵的時候了。
吳曦出兵?出什么兵?他不是下令暫不出兵北伐嗎?程夢錫問。
既然是暫不出兵,就意味著時機一旦成熟,他還是會出兵的嘛。安丙說。
學生越來越聽不懂大人說的話了!
安丙笑了笑說:從眼前的形勢看,金國人要問罪于韓丞相,宋金之間根本就沒得談。為了逼使金國人放棄苛刻條件坐到談判桌前來,韓丞相一定會想到蜀口。如果吳大帥在蜀口打幾個勝仗,金國人自然會放棄部分和談條件。
程夢錫好像明白了點,恍然說:大人的意思是,韓丞相會逼令吳大帥出兵。
不錯!
吳大帥肯聽韓丞相的嗎?
他會的!
不會吧?他上次都沒聽朝廷的,這次干嗎要聽?
情勢發生變化了嘛,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不遵啊。
也許吧!那么他將從哪里出擊呢?
和尚塬。
和尚塬?
對。我到西和州的時候,踏白軍統領王喜跟我說起過出兵和尚塬的事,想必他已經得到了命令。安丙想起王喜跟他說出兵和尚塬時的神態,突然覺得那家伙真能裝。
和尚塬乃入川門戶,其地理位置,就算學生不懂軍事,也知道它的重要性,吳大帥、王將軍肯定更知道。既然要出兵,那肯定首先奪取和尚塬。
安丙贊許地點點頭:先生所見極是。一個稍有戰略眼光的人,都會想到這一步棋的。奪取和尚塬,進可取秦隴,威脅敵西線安全,牽制其東線攻勢;退可扼入川門戶,憑險據守,立于不敗之地。最關鍵的是,目前和尚塬已經被梁洋義士奪取,王喜此去,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撿此便宜。
但愿咱們能在蜀口奪取幾個勝利,逼使金國人坐到談判席上來。
我與你的想法恰恰相反!安丙不無憂慮地說,我更擔心咱們在蜀口不但不能取勝,反而會一敗涂地!
不會吧?程夢錫遲疑地看著安丙,不敢相信。
我在想,姚淮源也該回來了。安丙突然莫名其妙地轉移了話題。
姚淮源?程夢錫半天沒回過神來。
對,姚淮源!安丙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空洞茫然。他想起李好義說過的話,金國人敢大膽地抽調西線兵力東顧,沒有與吳曦達成默契是不可想象的。既然已經達成默契,那么姚淮源也該回來了。姚淮源一旦回到吳曦身邊,吳曦就該有所行動了。
他回不回來很重要嗎?程夢錫問。
當然很重要!安丙說,吳曦把他派往中都,一定是去與金人勾結。他一旦回來,吳曦就肯定會有一系列的行動。
大人認為吳曦會有怎樣的行動?
從年前截獲的密函來看,吳曦是要用關外的和成階鳳四個州換取金國人的支持。我想他的第一個行動,應該是變著法子將關外這四個州拱手讓給他的金國主子吧。
他會怎么讓?程夢錫問。
也許就是出兵和尚塬吧。安丙猜測道。
既然是主動出兵,又何來相讓?學生不懂!
主動出兵,接敵即潰,假裝兵敗。這不就讓出去了?
啊?程夢錫呆了,這也太可怕了吧?
吳曦這人本就可怕!
咱們該怎么辦?程夢錫問。
暫不用急。安丙寬慰說,吳曦不公開背叛朝廷,咱們就沒有行動的理由。不過,暗中聯絡忠義之士的行動不能停,得繼續,得加快。
學生明白了!程夢錫說。
咱們走吧,天不早了。安丙看了看天,站了起來。
三人在岔路口分手,安丙父子回河池,程夢錫回興州去見楊巨源,商議如何聯絡李好義。
安癸仲一手牽馬,一手拿遮陽帽扇風,一邊走一邊對馬背上的安丙說:爹,兒子有句話憋了很長時間了,不曉得該不該跟你說!
啥子話能把你憋這么久?還很長時間!是不是關于張夫人?安丙冷冷地問。
就是!安癸仲忍了又忍,咬著牙說,爹,兒子不反對你納妾,大娘和我娘不在,有個人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堅決反對你納她為妾!
為啥子呢?安丙問。
因為她是吳曦和徐景望派來監視你的細作!這理由還不充分嗎?
幼稚!安丙冷冷地說,你覺得是你聰明,還是你老漢我聰明?
當然是老漢你聰明啊!安癸仲嘴上服氣,心里卻頗不服氣。
既然曉得你老漢比你聰明,那你想沒想過,你老漢明曉得她是吳曦徐景望派來的細作,為啥還敢納她為妾?
看人家年輕漂亮唄!安癸仲沒好氣地說。
你以為你老漢色迷心竅是不是?我跟你說安癸仲,她要不是吳曦徐景望派來的細作,你老漢也許還不會納她為妾。正因為她是吳曦徐景望派來的,你老漢才愿意哪她為妾。懂了嗎?
我沒你老人家聰明,懂不了!安癸仲沒好氣地說。
她不是細作嗎?你老漢在利用她傳遞假情報!
啊?安癸仲總算是明白了。
以后看她的眼神給老子收斂一些,用目光就能殺人的話,老子早就把吳曦殺了!
是是是,爹教訓的是,兒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在安丙父子加快步伐追趕押運兵丁的時候,吳曦的門客姚淮源,正顛簸在返回河池的大道上。他乘坐的馬車豪華寬敞,讓他坐臥隨意,感覺特別舒適。馬車行進間帶起的陣陣涼風,讓他連折扇都不用打開,便覺得涼意悠然。車窗外的風光也溫情怡人,沒有烈日曝曬的灼熱感覺。總之,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覺舒服。因為,他此次出行雖然遭遇了一些挫折,但到最后總算十分圓滿,以關外四州換得了金主賜給吳曦的所謂蜀王位。
安丙的擔憂是有他的道理的。姚淮源一旦返回,吳曦得到實信,必然采取行動,以兵敗的形式不著痕跡地讓出關外四州,為他稱王四川贏得時間。可憐西北、西南大好河山,即將脫離大宋朝了。
安丙的猜想神奇地精準。
當他前往大帥府,把王喜打算奪取和尚塬的軍事行動告訴給吳曦時,得到的答案證實了他的猜測。
吳曦指著作戰地圖上和尚塬那險峻的地形告訴他,奪取這個入川門戶,正是他這個副帥下達的最新作戰命令,就在安丙返回時,王喜已經從梁洋義士手中接管了和尚塬。
吳曦還告訴安丙說,東線和談遇到點麻煩,韓丞相希望他在西線取得若干軍事勝利,以逼使金國人放棄苛刻的和談條件坐回到談判席上來。
讓安丙頗感慚愧的是,吳曦竟毫無保留地把程夢錫好不容易才抄到的諜報內容,一條不落地告訴了他,沒有半點兒提防他的意思。
但安丙卻分明感覺到了吳曦對他的提防。
因為侍衛進來通報說姚淮源求見大帥時,吳曦便端起了茶杯,這意味著送客。其時安丙正請教下一步工作,因為奪取和尚塬之后,王喜的下一步行動是出擊秦隴,這樣大的軍事行動,必然會牽涉到糧草軍械的供給轉運工作。安丙希望吳曦能有明確的指示,吳曦卻急于接見姚淮源,并且明顯不歡迎安丙在接見現場。
姚淮源的返回,讓吳曦有種大旱逢甘霖,焦渴得滿足的痛快感覺。他不待安丙進入轉運使司,便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剛進院子的姚淮源遠遠地望見吳曦高大的身影,便一路小跑著過來,拱手哽咽說:大帥,學生回、回來了!
吳曦捧住姚淮源打拱的雙手,動情地說:先生辛苦了!快,里面說話!吳曦說著,緊緊拉了姚淮源的手,一同走進帥殿。
吳曦又是高聲吩咐衛兵上茶,又是給姚淮源讓座,感動得姚淮源連連打拱:大帥,不要折煞學生,不要折煞學生!
吳曦說:應該的,應該的。當初先生出發時,本帥曾許諾要以當初接待徐景望和吳晲的規格接待先生。沒想到先生回來沒有事先招呼,沒法高規格接待,上茶讓座,這還不應該嗎?應該的!
姚淮源感動地說:大帥禮賢下士,胸襟抱負,真是讓學生感動!
衛兵及時地提了一壺茶水進來,要給姚淮源倒茶,吳曦卻接過來,親自斟了一杯,遞給姚淮源說:先生一定口渴了,先喝一杯,本帥再給你倒!
姚淮源惶恐地站起來說:大帥,這使不得!
先喝茶!吳曦把姚淮源按回座椅里說,先生此去,數月來音信全無,一定很不順利,不知受了多少罪。如果不是因為金國人大膽抽調西線兵力增援東線,本帥都以為你此行失敗了,不回來了呢。
姚淮源狂灌了一氣茶水,打著嗝說:大帥料事如神。學生此去,確實遇到些不順。先是無論怎么疏通也進不了金國人的朝堂,后來隨行幾個奴才見學生事情老辦不成,失去了耐性,竟偷偷拿了行李跑了路。學生身無分文,連吃飯住店都成了問題,實在沒法,只得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先活下去——
沒想到先生此去,竟然有這許多曲折。那最后見到金主了沒有?吳曦眼巴巴地問。
見到了見到了!姚淮源說,沒見著金主,學生哪有顏面回來見大帥?
先生都落到這步田地了,怎么能見得著金主?吳曦不解。
學生不是干上了偷雞摸狗的勾當了嗎?不久就被官府給抓了啊。
本帥明白了!吳曦笑著說,一定是人家審問你時,你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對吧?
對對對!要不怎么說大帥料事如神呢!姚淮源也笑了,只是笑中不無苦澀的味道。
真沒想到,先生竟然是這樣見著金主的!這罪受得可大了!
受這點罪算得什么!姚淮源說,幸好沒耽擱大帥的大事。金國人滿口答應了大帥的要求。金主還說了,以后可以直接和他們的一線將領聯系,不用往返中都,太費事了。
好!很好!
金主說了,接下來就看大帥你的了!
這個自然!吳曦說,本帥已命令王喜出兵和尚塬,進而襲取秦隴,虛晃一槍之后,會假裝敗北,主動讓出關外四州。
大帥,學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姚淮源欲言又止。
什么話?先生但講無妨!吳曦說。
咱們這樣做,依金國人的行事作風,這四個州的老百姓可要遭罪了。這是不是與大帥想要實現的愿望,有些太過相悖?姚淮源擔憂地說。姚淮源跟隨吳曦,要實現的也是一種夢想,一個國家強大,百姓富裕的夢想。他無法通過科舉的途徑實現這個夢想,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吳曦身上。但讓四個州的百姓遭殃,實在有違他的初衷。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吳曦說,沒有關外四州百姓的犧牲,哪來咱們未來的理想國?先生走了這么遠的路,想必累了,先休息休息,晚上本帥給你接風,好不好?
吳曦說這話,分明是不想和姚淮源談四州百姓犧牲的事,姚淮源自然知趣,趕緊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