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返璞歸真
-----淺談陶淵明的精準定位,率性人生
從前,有位漁翁,每天在海邊釣魚,每天就那么悠悠閑閑地釣幾條魚,夠維持生活就不釣了。有一天,一個大富翁拿著魚桿來到海邊,坐在老頭旁邊釣魚。
富翁說:我給你個建議,多釣點魚,吃不了賣掉。
老頭說:賣掉干什么呢?
富翁說:把錢攢起來。
老頭說:攢錢干什么呢?
富翁說:買條船,去打更多的魚。
老頭說:打更多的魚干什么呢?
富翁說:賣了魚買更多的船,打更多的魚。
老頭說:打更多的魚干什么呢?
富翁說:將來住大房子,吃好玩好,悠閑地釣魚。
老頭說:我現在不就是在海邊悠閑地釣魚嗎?
富翁的如何回答我們無從得知,只是漁翁的疑問不免讓人陷入沉思。有人說,兩個人的結局看似相同,實質有本質的不同:富翁可以在海邊建一棟別墅,喝著紅酒,享受愜意的釣魚生活,無釣魚之憂,無生計之愁。假設老頭今天一天都無所獲,他吃什么?又如狂風暴雨甚或海水干涸后,他該怎樣釣魚?
“行止千萬端,誰知非與是;是非茍相形,雷同共譽毀”(陶淵明《飲酒-其六》),不敢私自妄言富翁與老頭誰對誰錯,只知道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吉鴻昌說:“路是腳踏出來的,歷史是人寫出來的。人的每一步行動都在書寫自己的歷史。”
飲酒?其五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己忘言。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成了千百年來膾炙人口的名句。這兩句以客觀景物的描寫襯托出詩人的閑適心情,“悠然”二字用得極妙,說明詩人所見所感,非有意尋求,而是不期而遇。蘇東坡也曾稱贊道:“采菊之次,偶然見山,初不用意,而境與意會,故可喜也。”“見”字也用得極妙,“見”是無意中的偶見,南山的美景正好與采菊時悠然自得的心境相映襯,合成物我兩忘的“無我之境”。如果用“望”字,便是心中先有南山,才有意去望,成了“有我之境”,就失去了一種忘我的天真意趣。只有達到“忘我”的境界,才能悠閑地在籬下采菊,抬頭見山,才可能那樣地怡然自得,那樣地超凡脫俗蘇軾有詞曾云:“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李白憤然:“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可才華橫溢的他們終究陷在俗世的泥沼里無法自拔!陶淵明又是如何達到這樣一種境界的呢?
歸園田居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陶淵明,東晉末期南宋初期詩人、文學家、辭賦家、散文家,字元亮,(又一說名潛,字淵明)號五柳先生,私謚“靖節”,。漢族,東晉潯陽柴桑人(今江西九江,曾做過幾年小官,后辭官回家,過著隱居生活。可“草的盛,豆苗的稀”如何維持“愿的無違”?家里老老小小的生活如何保障?現實的生活與理想如何平衡?如果只為個人的意愿放棄整個家庭,是不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飲酒?? 十六
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經。
行行向不惑,淹留遂無成。
竟抱固窮節,饑寒飽所更。
弊廬交悲風,荒草沒前庭。
披褐守長夜,晨雞不肯鳴。
孟公不在茲,終以翳吾情。
詩中寫道:詩人年少也曾好六經,有濟世之志,而世道艱險,淹留無成。乃安道守貧,隱居躬耕,甘歷饑寒之苦,而又孤獨沒有知己。陶淵明在(《雜詩其五》)中也寫道少有“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的大志,孝武帝太元十八年(393),他懷著“大濟蒼生”的愿望,任江州祭酒。后因當時門閥制度森嚴,他出身庶族,受人輕視,感到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晉書陶潛傳》)他辭職回家后,州里又來召他作主簿,他也辭謝了。安帝隆安四年(400),他到荊州,投入桓玄門下作屬吏,又因不肯與桓玄同流,做這個野心家的心腹。他在詩中寫道:“如何舍此去,遙遙至西荊。”(《 辛丑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涂口》)對仕桓玄有悔恨之意。“久游戀所生,如何淹在滋?”(《庚子歲五月中從都還阻風于規林二首》)對俯仰由人的宦途生活,發出了深長的嘆息。
飲酒? 其十
在昔曾遠游,直至東海隅。
道路回且長,風波阻中途。
此行誰使然,似為饑所驅。
傾身營一飽,少許便有馀。
恐此非名計,息駕歸閑居。
陶淵明這首詩回憶了自己過去的一段離家求官而中途受阻的往事,表明自己如果不因為溫飽是不會踏上這條漫長遙遠、風波四起的為官道路的。隆安五年冬天,他因母喪辭職回家。元興三年,他離家投入劉裕幕下任鎮軍參軍。(一說陶淵明是在劉裕攻下建康后投入其幕下)。當他實現了對篡奪者撫爭的意愿時,他高興極了,寫詩明志:“四十無聞,斯不足畏,脂我名車,策我名驥。千里雖遙,孰敢不至!”(《榮木》第四章),但官場的黑暗現象,再度使他感到失望。在《始作鎮軍參軍經曲經阿曲伯》這首詩中寫道:“目倦山川異,心念山澤居”“聊且憑化遷,終返班生廬”。
飲酒?? 其十七
幽蘭生前庭,含熏待清風。
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
覺悟當念還,鳥盡廢良弓。
作者用幽蘭待清風以顯其清香,比喻自己懷才待機。然而仕途險惡,鳥盡弓藏,所以只好隱居以芳香自守。義熙元年(405年)陶淵明又轉入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劉敬宣部任建威參軍。三月辭職。同年秋,叔父陶逵介紹他任彭澤縣令,到任八十一天,碰到潯陽郡派遣郵至,屬吏說:“當束帶迎之。”他嘆道:“我豈能為五十斗米向鄉里小兒折腰。”遂授印去職。至此陶淵明十三年的仕宦生活,自辭彭澤縣令結束。這十三年,是他為實現“大濟蒼生”的理想抱負而不斷嘗試、不斷失望、終至絕望的十三年。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后的陶淵明長吁了一口氣,終于徹底認識到自己“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于是賦《歸去來兮辭》,表明與上層統治階級決裂,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決心,徹底歸隱田園。 這一年,陶淵明41歲,不惑的年齡徹底想通,精準定位,從此開始“酒者”的田園生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