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百鬼夜行(4)冥河輪回濁

三途川

注:由此文章構思初稿改寫而成,初稿是友人贈與處在百鬼夜行下的友人自己而著,由本人改寫而成,以滿足自己的傾訴欲。


“這一次又失敗了,連我都記不清他重復進行了多少次,就為了解救那個女子,那個將他從深淵中拉出的女子。”

隨著男子倒在了女子身旁,見證這一切的銀發少女默默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是什么讓他如此執著?

這是一個看起來相當完整的家庭了,祖父母健在、父母和睦,即便并不是大富大貴,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也能夠過的很幸福了。

確實,男子在這樣的家庭下無憂無慮的度過了童年的時光,但是……美好總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在男子長到青年時,他卻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沖擊——

男子的家在城中,自然會經常有鄉村的親人前來叨擾,男子的家人也十分的和善,對于每一個親人都是來者不拒,但并非所有親人都會懷著感激的心接受好意,總歸有人會在知道男子的家庭不會拒絕人之后便想法設法的從男子家中套取好處。久而久之,家庭的財產被惡毒的親人套取了大半。

與此同時,在學堂的男子也因為被家庭熏陶的和善被人利用,受人欺凌。

漸漸地,在這樣的環境下,男子的善心逐漸消去,他認為絕對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他好,所有對他好的人都是想要得到什么。懷著這種悲哀心情的,男子逐漸的提防起所有人,甚至在面對親人時會不顧及家人的面子指責親人,這樣做雖然招致親人的諷刺以及家人的管教,但是也因為男子這種近乎自我犧牲的做法,才保全了這個家不會被進一步的挖空。

但是,這樣做的男子的內心已經飽受摧殘了。確實,從下被傳授的善有善報以及與人為善的理念被現實一次又一次的打破,童年時無憂無慮的生活與現在這種每天都要提防親人與身邊的人來利用自己,年少的他已然覺得自己的世界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了。要不是他還需要保護家庭,甚至已經切腹了吧……或許這樣說有些夸張,但男子即便生活依然還是平穩,但是內心已經近乎于死亡。

但是,并非世上所有人都會懷著利益的心,總會有一天會碰到另一個善人,而對男子來說,這個搬來隔壁的女子就是那個將他早已死去內心喚醒的人。

女子搬來這里后,便前來男子家中、男子的家人也很熱情的招待了女子一家。

“您好,請多關照,我們是隔壁新搬來的人家,敝姓立華,這位是賤內與小女。”立華一家滿臉笑意,很是和善。

而男主人對老實忠厚的立華也頗為中意,他的眼光轉而落在自己的兒子的身上。

“您好,我叫道滿。”男子收到了目光,禮貌的做了自我介紹。

又是表面的客套而已,只是為了后面有困難的時候能夠互相幫助,根本不會有毫無理由對人好的人。道滿在心中如此想到。

然而,新搬來的立華家,并沒有對男子的生活產生多大影響,偶爾的碰見也只是寒暄幾句。不過,立華家的女兒立華典詩每次見到男子總會一臉笑容跟她打招呼,而每次道滿卻只是木然的回應一下。

“對我一臉笑容,我也沒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地方,即使裝作沒發現我不理睬也無所謂的,何必如此。”道滿在心中想到。

只不過他不知道她對每個人都是一臉笑容的,并不會因為是他就不露出笑容。

“你這樣做是想得到什么,我并沒有對你有利的東西吧。”道滿開口問典詩。

“你在說什么,只不過是順手幫一下而已,那有什么想得到什么東西。”典詩則頗為迷茫的回答。

因為道滿要常常出去學習,典詩就經常幫助南條家做些家務,與她父母談笑,仿佛是他家的女兒一樣,只不過這些在道滿的眼中看來,都是為了從他們家獲取利益所作出的假象罷了。

“等她嘗試幾次后發現得不到什么,就會自己放棄了,為什么連有著這樣笑容的女子,都要做這么可憎的事。”他依然懷著警戒的心這樣想著。

只不過,她并沒有如他想象的中途放棄,依然會經常幫助男子家里,就這樣一個月、三個月、半年、在持續了一年后。他終于忍不了,便去問女子為什么——

“絕對不會有平白無故對我好的人,我不信會有這樣的人。”道滿十分抗拒即將而來的回答,卻又忍不住滿懷期待。

“我也并不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我只是順手幫一下而已,或許將來有一天你也能來幫我而已。”典詩的答案很是清淡,但在道滿眼里她是不一樣的。

“你就只為了這種不確定會不會得到報酬的理由嗎,這樣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道滿想打消她看上去泡沫一般的想法,忍不住告誡她,卻又忍不住在潛意識期待著這份善意不要輕易離去。

“你呀,把人也想得太黑暗了,不過你也別認為我有多好。”典詩笑了笑,像是春日爛漫嬌艷的花朵。

“真是少見的人。”道滿感嘆,心里被她慰藉著。

“彼此彼此把人想得這么黑暗也是少見。不過,偶爾也嘗試著接受別人的善意吧。”典詩微笑,好像只是向他提了個小小的建議一樣,但對道滿來說意義非凡。雖然他依舊對周圍的人保持著戒心,只不過,卻漸漸的在乎起典詩來,她的笑容成了他心中的一絲慰藉,每天回來與她的交談,也使得他漸漸相信起善意來。

是愛上典詩了嗎?但是他卻不這么認為,他認為這是突然出現的一個人,對他做了從來沒有人為他做的事而已,只是深受感激。

只是他沒有意識到,他漸漸把她當成了他心中唯一存在的善意,每當道滿承受不住世上的惡意時,他便會找典詩尋求安慰,她也只需幾句話就能讓他繼續鼓起勇氣,面對在他眼中黯淡無光的未來。

只是,本以為這能夠持續很長時間的似愛非愛的生活,卻遭遇了變故……

銀發少女依舊注視著那倒在地上的道滿和典詩。

“又一次的失敗,看著我都有些惻隱之心了。不過,既然他選擇了如此,那么就繼續下去吧。”

——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

這天,道滿一如既往的回家,路過立華家時卻不見典詩。

“平常她都會在這里的啊,今天為何卻不在,難道生病了嗎?等下去立華家拜訪下吧。”

這么想著的道滿在吃完晚飯后便挑選了幾件禮物便去拜訪立華家,他敲門無人應答,說了聲失禮了便推門進入,但是,眼前呈現的情景已經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

立華家中相當整潔,而在這整潔的家當中,卻有一個女子倒在血泊中當中,正是立華家的典詩。

看到這一情景的道滿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了,他艱難抬起自己的腿走到典詩身邊,想用手觸碰這個曾經為她的東西,卻突然被人從身后砍了一刀,道滿瞬間倒在典詩身旁,自知命不久矣的他用手撫摸著她的臉頰。

“真是一段充滿諷刺的人生……”

他在這一句自嘲后帶著無奈的笑容閉上了雙眼。

——但……這就是真相嗎?

立華典詩


道滿突然在床上睜開雙眼。

“剛才那個,是夢嗎?但是,為何卻如此真實。不過,還活著說明典詩也活著,太好了!”這么想到的他露出了笑容。

第二日傍晚,他回來時,發現她不在門口,他想到昨晚的夢,便立刻跑到立華家中,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她倒在血泊中。

“如果夢是真的,那么這房間里應該有人。”道滿抓起放在門口的刀,謹慎的靠近典詩,這時突然有蒙面人冒出來,早有防備的他擋住了。然而,沒想到的是,當他擋住第一個人的攻擊后,突然又出現的人狠狠砍向了男子,帶著驚訝與悔恨,道滿倒在了典詩身旁。

只不過,他這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就是結局嗎?

“啊!”道滿又一次醒來,但是這次他卻是躺在河邊。

“歡迎來到三途川,有趣的人。”銀發少女帶著一抹不知含義的微笑站在道滿旁說道。

“三途川,那不是冥界的河嗎?這么說來,我這次真的,死了嗎?”道滿驚訝之余,確是心神恍惚。

“上次也是真的死了,只不過沒有把你帶到這里來而已。”銀發少女回答。

“您……把我帶到這里來,那么您該不會是……”

“只是個喜歡有趣事物的我而已,無需多想。況且,即使把你帶到這里來,以你現在的這份不甘也不肯渡過這條河吧。”少女微笑著說道。

“這么說,您肯讓我回到原來的地方嗎?”道滿懷疑著語氣,看著這個身上各種疑點的少女。說罷,他的腳下便出現了一個六芒星。

“回去吧,在你沒有自我放棄之前是不會回到這里來的。”最后還是那抹不明所以的微笑。

——再次醒來。

道滿已經躺在了床上,即使他現在仍無法相信所發生的一切,但是更重要的事使他無暇再想這些。

“立華典詩會被殺死,而且兇手是兩人,不,是至少兩人,也許會更多,他們為什么,要殺死她?而且,前兩次,我進入房間的時間相差很遠,但是那些兇手都在,殺了人卻留在那里,難道在尋找什么嗎?”道滿分析道,但他還是無法想出那些兇手的意圖,只知道她黃昏時已經死亡。

“那么就找個理由帶她出去,直到一天過去。”道滿就這樣,帶典詩出去游玩,等到一天過去才歸來,護送著她回家。他想,這樣應該就沒事了吧,可是剛進門,門口就有人揮刀砍向她,他見狀想去阻止,可是自己也同樣被人用刀砍中,就這樣,再一次的,兩人又倒在了地上。

還有一絲氣息的道滿慢慢爬向早已停止呼吸的典詩,“一定,我一定要把你救出來。”

再一次的,他睜開雙眼時,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但是,他的心中又多了一絲疼痛。

至此之后,想出各種辦法去讓她擺脫被殺的命運——

整日蹲守在她門口,但是在沒有一個人進入的情況下就被殺了。

對她說出實情,說她會被殺讓她快些離開,她只當他開玩笑便不再理會。

帶來眾人幫忙去對抗兇手,但是兇手殺詩典后便逃之夭夭。

在立華家中守護,屋外安排人手蹲伏,但是卻依然被闖入殺害,而那些屋外的人手也全被殺害。

每次,她都會奇怪為何他突然對她如此上心,而立華家也權當是鄰居孩子的拜訪便熱心招待。但是,一次又一次,無論道滿想出何種辦法,似乎對方都已經提前知曉,每次詩典都會遭到殺害而他或被一起殺害,或自盡以求獲得再次嘗試的機會。

三途川邊,銀發少女站在川邊,像是自言自語,“三途川,生界與死界的分界線。根據死者生前行為河水會分成緩慢,普通,急速三種水流。但是,如何判斷死者生前所作所為是否就是對的或錯的呢,有太多分不清對錯的事了。”

“呀,這不是凌大人嗎,您會來這里真是少見。”一個拿著罩著藍色燈罩的燈的女子,試圖與銀發少女對話。

“青行燈嗎,看來你又拖了九十九個人下地獄了啊。”銀發少女笑瞇瞇的回復到。

“人間總會有愿意訴說故事的人,湊夠九十九個我便講述第一百個,將他們拉入地獄而已了。不過,有時候也很難找到這么多人,要是有凌大人這樣的能力就好了。”青行燈羨慕著,她那遙不可及的能力。

“我哪有什么值得羨慕的能力,我只是喜歡聽故事罷了,下次或許也能讓我參加你的儀式。”銀發少女看上去謙虛又不羈。

“凌大人您又說笑了,不過,凌大人來這里做什么呢?”青行燈好像突然想起這么個事,顏藝地問道。

“等一個有趣的人罷了。”

“是嗎?雖然也想看看什么樣的人讓凌大人這么感興趣,不過還是不打攪您了,我又要去搜集故事了。”說完,青行燈便消失了。

“差不多,該來了吧。”銀發少女喃喃自語。說完,道滿便出現在了銀發少女面前。

“看來你似乎要撐不住了呢。”銀發少女看了一眼快站不住的道滿。

“怎么可能撐得住,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她死去,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救她,那種絕望我已經承受不住了!”道滿快要咆哮了。

“那么,你要放棄,就這樣離去嗎?”銀發少女用有點失望的語氣說道。

“我能想到的辦法都想過了,但是無論怎樣最后她還是死了啊!”說完道滿便悲痛的敲打著地面。

“面對著近乎絕望的輪回,一次又一次的看著重要的人死去,自己用盡一切卻無可奈何,這就是人在這種狀態下的表現嗎?不怎么有趣。”銀發少女撇了撇嘴,然后她又一次畫出了六芒星的陣法。“走進這個陣法去繼續你的救贖?還是就此放棄渡過三途川忘掉這一切?自己選擇吧。”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道滿臨走前說道,“有過無可奈何的時候嗎,您是怎么做的?”

“自己嘗試多次,得不到成功,就開始否定自己,認為這件事無可奈何,自己做不到,確實真的有無法做到的事,但是大部分的無可奈何不都是這樣的嗎?”銀發少女悠悠的看向他,“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下面就看你是不是真的認為無可奈何了。”

道滿抬起頭看著銀發少女,銀發少女臉上依然是一抹不知含義的微笑,但是,道滿似乎決定了什么似的。

“我不會再逃避生命的枯萎,為了能夠再一次......我將從零開始,開始嶄新的輪回,為了再一次拯救你,所以我不想就此死去……亦請不要,離我而去!”想著這些的道滿沖向了六芒星。

“看來沒讓我失望了,作為獎勵,給你個提示好了,多多注意那天一平時的異常。”刺眼的光充斥了整個三途川。

“多謝您的勸諫。”銀發少女看著他消失在了那個地方,喃喃道——

不要就此向命運屈服,屈服于這永無止境的死局,愿那些使你痛苦的悲傷,終將迎接它們的終結。為此,我將會目送你的離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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