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咽。
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
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
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夜半。嗚咽蕭聲擾了女子的清夢。驚醒時,皓月當空。
又或者,一輪皓月,根本就是照人無眠?她也許根本睡不著,聽著嗚咽蕭聲,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夢想成真了。
“夢斷”,豈止夢醒,更言其夢破。
她的夢呢,就是等那個他回家。
那時候的人送行,到了灞橋便折一支柳條相贈。眼看著橋邊柳葉黃了又青,青了又黃,年復一年。那個傷心告別的景象總是在眼前。
人卻還沒回來。
讀到這兒,只不過覺其用字清凈簡練,似乎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下片起句“樂游原上清秋節”,像是依舊在寫女子的思緒。我滿以為她是在回憶和心上人在樂游原上一同游玩的場景。
“樂游原”又稱“樂游苑”,是漢宣帝游樂之處,“地勢較高,可俯視長安城,在唐代是游覽之地。” 而“清秋節”是指農歷九月九日重陽節。
結果后面一句陡然變換。讀到“咸陽古道音塵絕”的時候啊,不知你是什么樣的感受。總之我忽然覺得要瞇起眼睛,才能夠穿過這漫天黃塵,望見路的走向。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八個字驟然將整個時間和空間無限放大了。原來此時此刻,敘的已不是秦娥一人之情緒,而是每個人、每一朝面對春秋更迭、百年興衰的慨嘆。
從“咸陽古道”到“漢家陵闕”,正如周汝昌先生所說:
當此之際,乃覺凝時空于一點,混悲歡于百端,由秦娥一人一時之情,驟然升華而為吾國千秋萬古之心。蓋自秦漢以逮隋唐,山河締造,此地之崇陵,已非復帝王個人之葬所,乃民族全體之碑記也。良人不歸,漢陵長在。
此時你的心頭,是否也有歷史的蒼茫感悠悠蕩起?
亙古亙今,一朝起,一朝敗,有人走,有人來。唯有西風,落日殘照,映著一片逝去的王國的殘骸。
我只在瞇成了一條縫的迷蒙視線里,看絡繹車馬和走遠的人,在千年古道上來往不絕,忽生忽滅。
據說這首詞作于晚唐。智者大概已經看到了衰敗王朝的末途吧。
李白另有一首詩也寫到了灞陵,讀之也頗相映生輝。
《灞陵行送別》
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上有無花之古樹,下有傷心之春草。
我向秦人問路歧,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
古道連綿走西京,紫闕落日浮云生。
正當今夕斷腸處,驪歌愁絕不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