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不忙時有挑燈夜讀的習慣。昨晚閑讀,夜深,覺有冷氣從膝蓋處侵入。不自覺的拿起案頭的杯子,順便看了看桌子一角的臺歷,發現已是小雪節氣。
立冬以后,盡管無雨雪,但天氣卻也沒有徹徹底底的放晴過一日。每天都是陰陰的,太陽偶爾在午后從云層后露一下臉,也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像睡意朦朧的眼睛,讓人看了沒有精神。幾天前洗的換季的衣服,掛在二樓的走廊下,將近一周了摸起來還有潮氣。
早上,被竹掃帚劃過地面的聲音驚醒,起床洗漱,下樓去吃早餐,才發現植于院子一角的那株大大的銀杏似乎在一夜之間落光了幾乎所有的葉子,只有稀稀落落的幾片幸運的掛在樹上,遠遠望去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葉子還是停下來歇腳的麻雀。偶爾有風,哪怕人在地上感覺不到的風,那些葉子也敏感的瑟瑟發抖,讓人看了心里覺得冷。
擺在院子里的花要么無精打采,要么將葉面由嫩綠變成了接近黑色的深綠,像穿上了厚厚冬裝的人,失去了往日的朝氣和活力,顯得暮氣沉沉。一些養在院子里的花被搬進了屋里,有些大的,沒法搬動,主人就用稻草附在枝干上,用各色的布條一道道的纏上,活像夏日里站在田邊替主人驅趕鳥雀的稻草人,被落在院子里覓食的鳥看見了,躲的遠遠的。
白云庵修行的僧人開始給沒有裝玻璃的窗戶用大頭釘釘上塑料紙,用來防風。庵里的菜地還是綠油油的,白菜,菠菜以及其他應季的蔬菜毫無冷意,但地上已經被厚厚的鋪了一層灶膛下燒的極細的草木灰。
我想其作用大概有二——
一為耕作了將近一年的土地補充養分,在農村一直有用草木灰肥田的習慣;
二為蔬菜防寒。就為蔬菜防寒的猜測我說不準,但是在華北平原的某些地方,霜降節氣過后,每當有大霧的早上,懶在床上的孩子總是被大人們早早的揪起來,帶上半干不干的麥草或其他農作物的秸稈,到尚未包心的白菜地里點燃,制造濃濃的煙霧,用以驅趕濃霧,防止白菜被凍傷。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單位所在地位于秦嶺以南,冬季沒有集中供暖。辦公室早早打開了空調,每個宿舍也都配了空調和電熱毯。
我自小生活在靠近黃河北岸的農村,且冬天沒有燒火炕的傳統,記憶中的冬天天氣晴好、無風的時候,房子里還沒有房子外面的院子里暖和。
極寒時節,大雪放晴之后房檐下每每會凍上長長的冰凌。帶煙囪的爐子那時候還很少見,晚上家家戶戶都在屋里燃起柴火取暖,家人圍坐,燈火可親。
盡管也有手套和帶有護耳功能的棉帽,但因種種原因需要在隆冬時節經常去戶外做活的人,手、腳和耳朵常常被凍的腫脹通紅、溫度稍高奇癢難忍,農村稱之為凍瘡。
老人們說若一年生了凍瘡,以后會年年生,根據我的經歷好像也確實如此。那時候,生了凍瘡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有每天早晚將凍瘡之處用熱水敷過,然后涂上一種主要成分大概是凡士林的,農村叫做錠子油的東西,涂上之后先是刺痛,再是發熱、發癢,但只要堅持下來確實有效。
當然傳說還有一種殘忍的偏方,就是用麻雀的腦漿代替錠子油涂于患處,這只是個傳說,我從來沒有見到有人這么做過。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我自認為還是比較抗凍的,而且立冬之后宿舍服務人員已將床上的被子由中等厚度的換成了加厚的,因此我一直沒有使用空調和電熱毯這兩件大家口中的越冬法寶。
直到一天午休,從躺下到起床,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被窩里竟然鮮有熱氣,步行至單位還覺得腳和脖子冷颼颼的。打從那天以后,每天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空調,換上厚厚的睡衣,再接一盆清水放在房間的一角,然后泡腳、看書、加班、睡覺。
小雪是時節進入冬天后的第二個節氣。至此,水瘦山寒,萬物蟄伏,但隨著春節的一日日臨近,習俗漸繁。
每個夜晚,很多關于生活的記憶,在每個遠離家鄉的人心心念念遙遠的鄉村或城市,逐漸變的豐富,思念也在內心萌動,一日甚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