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一個充滿歡樂的搖籃里度過的。說歡樂,是因為這塊土地給了我很多美好的回憶;說它像搖籃,是因為這個小村莊依山傍水,中心一帶是農(nóng)田,綠油油的禾苗點綴著大地,參差不齊的房屋好似臥在山腳,洋溢著詩情畫意。
而我家的屋子坐落在朱家村地勢最高的地方,從坑坑洼洼大馬路折過來還有一個很陡的坡要爬,平時我們空著手走回家都要喘粗氣的,若是挑著擔(dān)子那肯定更費勁。因此很多肩挑小販都只是在村子里的大馬路上面扯著嗓子吼幾聲,誰都不愿意挑著擔(dān)子往上爬。可我們上頭院子的一個賣豆腐的李胖子就會特別光顧我們“最高層”。
?我們最上面的幾戶人家都不富裕,大家也比較節(jié)約。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當(dāng)時的豬肉是4.5元一斤,而豆腐只要5毛錢一塊,兩塊豆腐就可以炒上一大碗。相比之下,買豆腐要比稱肉劃算得多。李胖子以前也是不愿意上來的,可有一次都大半天了,他的豆腐還有很多沒有賣出去,跑到我們院子的大馬路上吆喝半天也沒人搭理,不得已才挑著擔(dān)著爬上來。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時剛好是夏季,天氣熱得不行,循著聲音只見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挑著一擔(dān)豆腐,搖搖晃晃地向我們家走過來,穿著的一件白襯衫都濕透了,臉上鋪滿了汗珠,掛在脖子上面的毛巾也已經(jīng)沒有一根干紗。他將擔(dān)子順勢就停在了我家的廊檐上面,問我討要水喝。上面住的這幾戶人家只有我們家有搖井,說來也奇怪,地勢這么高,可水量卻很足,即使在夏季也從沒有枯竭。
我見他實在是太熱,就給他打了一勺水,誰知他咕嚕咕嚕地把水一飲而盡。喝完后還不忘用手把嘴巴一抹,稍稍撥弄他嘴角的那個黑痣后又開始吆喝“要豆腐么,要豆腐么?”。
此時已經(jīng)快1點多了,大人們都從地里回來避暑,準(zhǔn)備午飯。我大娘扛著鋤頭優(yōu)哉游哉地走了過來打趣說,這個時候誰還要你家的豆腐,早不來賣,賣得剩下的東西,有什么好要的。李胖子有個特點,他特別開朗,也愛笑。他笑瞇瞇地喊著我大娘的綽號,說:“那我白送給你,你要不?”大娘知道肯定沒這么好心,便回了一句:”不送是只狗。”我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起來。兩個大人你一言我一語之后,周圍住的幾戶人家都回來了。他們剛好都跑到我們家來搖井水喝,看見李胖子在這里,就開始拿他說笑。“為什么這么胖,是吃豆腐吃多了唄,這個時候還賣不完,肯定是豆腐里面摻了很多的豆腐渣,大家都吃怕了。”李胖子也不生氣,一直賠笑。等大人們講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插話了:“今天就把所有的豆腐送給你們吃,看下到底是不是豆腐渣。”隔壁的嬸嬸聽后,哼了一句,你要是把豆腐送給我們,我把名字倒過來念。李胖子把嘴咧開繼續(xù)辯解道,今天我就要把你的名字倒過來念,我就還真不走了。說完就走進我家堂屋去拿碗,順手就端上一塊豆腐放進碗里面,并且問我要幾塊。我媽就調(diào)侃道:“你莫做鬼樣子了,這豆腐你還是拿回去。”
估計我我娘娘的汗已經(jīng)歇下去了,于是站起來跟李胖子對話,反正你的豆腐已經(jīng)賣不出去了,拿回去也是餿掉的,干脆便宜賣給我們,平時一塊錢兩坨,今天就一塊錢四砣。要是白送給我們,你婆娘還不要你跪搓衣板?”大家被大娘得話逗樂了,笑得合不攏嘴。李胖子也跟著笑,只是沒那么自然,然后隨口蹦出兩個字:成交!大家見他態(tài)度誠懇,也就紛紛同意分攤剩下得豆腐,不一會功夫一大板豆腐就被我們刮分完了。我們很開心,李胖子更開心,他哼著小調(diào)走下了坡。
大家想盡法子讓自家地豆腐保留得更久些,煎豆腐,甘子豆腐,甚至還想出了油炸豆腐放壇子里的高招。這樣一來二往,我們對李胖子逐漸也產(chǎn)生了好感,李胖子不是那種特別勢利的人,他不管是早上還是在中午都愿意從我們家門口經(jīng)過,然后把嗓子拉得老長,我們都習(xí)慣了他的出現(xiàn),但是后來據(jù)說他南下打工了,之后也就再沒看到他的身影。
現(xiàn)在想來,值得回味的不僅只有那白凈的豆腐,還有鄰里間嬉笑的場景以及那個憨笑的李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