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出于好奇,經常纏著大人們講一些奇聞怪談,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聽著超級過癮。老人們講此也是別有用意,大概是怕我們晚上出去玩惹下禍事,就專門講一些鬼怪來嚇我們,聽的多了,自然也就沒什么了,只是晚上一個人回家時還是總感覺有東西在后面跟著,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然后就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回,開門也要故意弄出點聲音,希望大人們能聽到。
當然,這只是兒時的鬧劇,隨著年齡的增長,大人們的一切謊言不攻自破,留下來的也不過是茶余飯后的笑談。然而,當我過了二十歲后,再次聽到父輩們談及家鄉那些怪事時,一個個神情嚴肅、一改常態,還生怕別人聽到,聲音也低了下來,我才知道,這件事非往常鬼故事講來駭人然后一笑而過般那么輕松。出于好奇心,我決定追根問底。
我的第一目標當然是父親,父親剛開始還不肯說,后來見搪塞不過就責備道:“小孩子問這干嘛”。我知父親對這種事諱莫如深,但在我再三堅持下,父親還是給我道出了真相。
父親講此事還要從他二哥年輕時說起,我知道父親說的‘二哥年輕時’估計也就是二伯二十歲出頭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那一天,村里二伯拜把子兄弟國安結婚,二伯應邀去喝喜酒。那時候,我們那的風俗是流行在結婚那天晚上玩新媳婦兒,二伯在那兒玩的很嗨,酒也喝不少,到凌晨一點多才踉踉蹌蹌回家,雖說家離得不遠,但走大路還是會繞點遠,雖說小路是直線距離,但聽人說那條路一直不太平,所以說就很少有人走。但二伯不怕呀,本身就練過點拳腳,加上喝那么多酒,這在他眼里都不是事,還是趕快回家躺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的好。于是,二伯就走上了那條烏七八糟的小道。
二伯那個年代村里還沒通上電呢,就連電燈也只有大隊上隊長有一把。聽父親說那時候的晚上可比現在黑多了,沒有月亮,晚上走路有時候全靠摸,說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就是去外面解個手都能撞個鼻青臉腫。而那晚,二伯沒有手電、天上也沒有月亮,視力所到的地方,也就是方圓四五米左右。
二伯就算是壯漢,但見周圍黑漆漆一片,也抵不住心里發怵,不由得就加快了腳步。
四周都是荒地,雜草重生,平日里的鳥鳴蛐蛐叫到此時也不見了聲音,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禁讓二伯感到后背發涼。
突然,二伯定住在那里不走了,只見二伯死死的盯著前面一動也不動,就在距離二伯五六米遠處的一口枯井沿上,不知什么時候坐著一個身穿灰長襖、頭發雜亂披肩的女人,正背對著二伯哭泣,那哭聲低沉幽咽、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也看不出那女人到底多大年紀。
二伯怔在那里不能動彈,直覺雙腿發麻,提不起來,想來被這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走不動道了,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覺這哭聲和這眼前的女人來路不明,陰森駭人。就這樣,二伯在原地僵持了好久,也不敢上前一步。
愣了半天,二伯才緩過神來,想這女子在前面剛好擋著路,走過去吧,萬一那女子不是人怎么辦,原路返回吧,又覺得快到村子里了,不好退出,就這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
二伯此時心里犯了嘀咕,早就聽說這條路上不太平,今天真該不會是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二伯心里暗自道苦,可就這樣回頭也不是我的作風呀!死就死吧,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來路。
說著,二伯就悄悄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去,事情一旦不對勁隨時準備著就往回跑。
走到離那女人五六步時,二伯停住了腳步,想看看那女人有什么反應。此時才看清楚那女人的著裝打扮,但就是看不到臉,因為那女人正用一副白色的手帕捂著臉哭泣。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二伯不敢大意,也不再敢往前走,隨口問了一句那女人:“你咋啦?大晚上在這兒哭,因為啥啦?”
話出去,二伯就有點背后發涼啦,因為那女人根本就沒理他,還是自顧自的哭泣。二伯心想,你倒是回一句呀,至少讓我先確定你是人是鬼呀。
女人沒有回應,還是和之前一樣掩面哭泣。二伯心里著急,就把聲音往高處提了一點,又問一遍:“你到底咋啦?為啥該這兒苦哇!”說完死盯著那女人,看她反應。
這次,那女的倒是回應了,不過二伯聽完就如遭雷劈一般從頭發到腳跟渾身汗毛倒立,背上涼氣嗖嗖的吹,冷汗不由得往下掉,酒也差不多醒完了。
只聽那女的停止了哭泣,用極其陰冷的語氣說:“你走你的路!白管我!再不走你就白想走了!”說話間,手帕也未離開那張臉。
二伯心里發毛呀,盡管很想看看她那張雪白的手帕下面到底掩蓋一張什么樣的臉,但在此當兒,他還能上前一看究竟嗎?
二伯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不管那女的是什么東西,還是先走吧,人家也沒為難我,只叫我別多管閑事,我現在自身還不知道能不能逃過一劫呢。
想著,二伯就從那口枯井旁一點一點繞過,期間雙眼從沒離開過那枯口井沿上坐著掩面而泣的女人。二伯兩步一回頭,并且越走越快,不知不覺 已是飛速往家中跑去,身后那女人的哭聲早已湮沒在嗖嗖的風聲之中。
回到家中,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平復一下,奶奶為了等他,在家一直做針線活,見二伯慌慌張張從外面沖進屋內,就問他怎么了。
二伯就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經過告訴了奶奶,奶奶聽完大驚,嗔道:“你這不主貴的東西,那條路就是大白天也不安寧,你這大半夜也敢走?算你命大了這次,幸好沒出點啥事,出點事該咋辦!“
”娘!那到底是個啥東西?“
”別問了,早點睡!明個買點燒紙去那口井那燒燒拜拜吧!“奶奶說。
”那你得讓我知道那是個啥呀!不然我也睡不著呀!“
奶奶見二伯不肯罷休,便如數講來。
”她不是人“。
原來,一切都與那口枯井有關,父親說在奶奶剛過門不久,那時小日本經常來掃蕩,村里人大多都逃難去了,有些老人實在走動了就選擇留下來看家,聽說有一次村里人逃難回來,卻不見了留在村里的十幾位老人,還有一個中年婦女為照顧老人留了下來也不見了蹤影,后來村里人出去找過,但都無任何消息。
過了有一二年,村里澆地用那口井時,發現了好多死人骨,才知道他們都被殺害了,尸體扔進了井里。當時準備把這口井給填了,當作他們的墳,但那口井還要澆地用呢,沒辦法,只能一塊塊的把骨頭打撈上來,重新安葬了。
想那時也不知井里尸骨撈干凈沒,大家就沒空管這樁子事了,戰爭年代哪里不是死人,做到這樣已是村里人仁至義盡了,也就沒多想,誰知,不到一個月,村里就因為澆地陸續有兩人淹死在那口井里,有人還說晚上從那里經過都能聽見井底的哭聲,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大概是之前留在村里的那個女人吧,死后不甘心,出來禍害村里人。
“當時那就沒辦法制住她?”二伯插一嘴。
“怎么沒有試過?當時搞得全村人晚上不敢出門,那條路也是沒人敢走了,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全村人就決定給她多燒點紙錢,叫她不要再出來害人,還真有點作用,后來村里也沒發生點啥事,不過還是會有人偶爾遇見,大概跟你說的差不多。哎!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也沒繼續害人,只是有時候出來讓人碰見倒是也讓人不能心安。”
“就真的沒有能鎮住她的法子?”二伯說。
“要是能鎮住她,今晚你還能見到呀!也不知怎么回事,這幾年都安安生生的過去了,現在又出來了。”奶奶一臉擔憂的說。
奶奶講完自嘆道“都是苦命的人,看來她也是不甘心呀”。
二伯又追問:"那她為什么拿個手帕遮著臉呢?“
奶奶說:”幸好你沒看見她的臉,不然今晚你也難逃此劫。老早之前村里就有人遇見過,聽他說他見到過手帕后面那張臉,慘白無一點血色,眼珠全是黑色的,嘴唇發紫,還沒有眉毛,那人見后就嚇個半死,逃回家沒幾天就病死了,與其說是病死了,還不如說是被那東西給纏死了,那人發病時又哭又笑,只道自己冤死在井里,要人償命。”
后來呢?我追問父親,父親說:“后來你奶奶和二伯果真去了那口枯井燒紙祭拜,到現在你二伯還好好的,就這樣了呀。”
“那,那女鬼就再也沒出來?后來有人見過她沒?”我追問。
“后來村里都通了電,又修了路,把那口井也填平了,好多人都把此事給忘了,也沒人再提,再說誰沒事講這種事,不自觸霉頭嘛!”
父親說完便不在理會我,徑自走開了。抬頭去看父親,剛好看見他若有所思的回頭朝我偷看,我感覺父親還有什么隱情沒告訴我,想要再張嘴問,父親已遠去。
“哼!不告訴我,我找我二伯去問個究竟,順便再驗證一下虛實,看是不是在騙我”說著,我就推了自行車向二伯家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