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愛過的男孩們

楊帆曾經指著我的鼻子罵:柳XX,你個賤人,你說你會把每段感情都寫成文章貼出來,但是我從來不見你在文章里有關于我的只言片語!

我苦笑,是的,我總是把感情的事寫出來,但是總是在每段感情結束之后。無論如何,我想,要是楊帆看見我在兩年之后在日志里提起他,肯定還是有一點點欣慰吧。然而,楊帆,我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你沒愛過我,我也沒愛過你,自始至終,我們是以朋友的方式相處的。

打我有記憶開始,父親就一直在外地工作,只過年才能見面。然而過年的幾天,都是不得安寧的,他差不多每天都要打我。挨打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我至今都回憶不起任何理由。可是在我長大之后,我覺得父親其實是愛我的。我在外面的男人那里受傷的時候,心里想到的第一個人,依舊是父親。人說無仇不成父子,或許是吧,只是父親從來不知道怎樣表達他的愛。我現在依舊很遺憾沒有過一個美好的童年。童年于我而言,只是與各種各樣的女子嬉戲,母親,姐姐,堂姐,小姨,以及兩個同齡的女子。我的生命里太需要男子來點綴。

十二歲的時候,我考上了外地的一所重點中學,寄宿制學校。每半月才回家一次。什么都是需要自己一個人撐。那時候整個家族都只有我一個人在讀書了,我對自己說,一定得考上重點高中,再考上好大學一路讀下去。因為我知道,我的身上承載著祖輩們的希望。

十三歲的時候,母親也跟著父親去了外地上班。我是多想他們可以陪我,或是帶我走啊。可是對于我們這種山區的人家來說,不走出大山就沒錢,沒錢即使我學習成績再好,都沒辦法念書。今天我回過頭來看父母,即使他們念書不多,可是他們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我真的很感謝他們并沒有讓我讀完初中就輟學,而是繼續供我,將我從大山里送到大城市里增長見識。前幾天看到表弟的照片,十七歲就在工地上做裝修,涂料滿身都是,卻一臉稚嫩的表情,我難過得掉下淚來。如果沒我的父母,我現在或許和表弟是一樣的命運。

那個時候,家里只留下大我三歲的姐姐照顧我,可是我們姐弟關系不好。姐姐想念書,可是家里沒錢供兩個孩子讀書。姐姐讀了初中就在家待著。姐姐只在家照顧了我一年,就想出去闖蕩。或許對于我們這些大山里的孩子來說,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誘惑,想要走出去見識一番。其實我知道,姐姐一個人在家也很寂寞。我半個月甚至二十天才回家一次,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而按照家里的習俗,也該給她找對象了。我和姐姐只有兩點相似:一,我們都喜歡高個子的男孩,二,都不愿意一輩子就待在大山里,我們要到城里去闖蕩。只是,幾年之后,姐姐收獲了自己的幸福,而我還在愛情這條路上奔波。

十五歲的時候,我住在了姨媽家里。高中也是寄宿制學校,一個月才回家兩天。這個時候我才真的知道了寄人籬下的日子是有多痛苦。十五歲的我早早的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奉承姨父,討好姨媽,人情冷暖我盡收眼底。高中時候的寒假一般都只有八天,就臘月二十九到大年初七,這還容易過,因為是過年。可是暑假的一個月卻是我最難捱的時候,那種說不出來的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

十六歲的時候,爺爺去世了,葬禮結束之后,我便一個人在家里居住。那個時候堂姐常常鼓勵我,安慰我。從小我就和堂姐親近,樂意和她玩。堂姐在讀完職高(中專?)之后,去了成都,也是磕磕絆絆不順利,然而每次回家都會買很多東西給我。就算是幾年之后我去了成都上大學,堂姐依舊是像小時候那樣子的愛護我。有一天晚上在堂姐家睡覺,做噩夢,被魘住了,在夢里哭喊,堂姐立即叫醒了我。醒來滿臉是淚,心底卻更愛堂姐。

十七歲的時候,也是我一個人住自己家。在這幾年的時間里,姐姐回家看了我一次,父親回家了一次。我太孤獨了,太需要愛了。多年之后,我看亦舒的《喜寶》,看見喜寶說“我要很多很多的愛”,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仿佛被利刀戳中,哭了一整晚。我想,我是懂她的。

這年五一節的時候,我遇見了生命中第一個男孩,王辛。多年之后我依舊記得在昭覺寺汽車站淺笑的樣子。綠色襯衫,牛仔褲,手拿香水百合,身子微微斜靠在車上,在陽光下笑得溫暖。我抬頭看他的臉,被陽光刺得滿目斑斕。

開車經過一環的時候,他指向四川大學說你后就考這個學校。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實力夠不上那所學校。他又說,那你考四川師范大學,對你們文科生來說,這應該是除了川大之外最好的選擇了。

一個月之后,我如愿考上了川師,成為了學校之中的黑馬,所有的人都說我踩了狗屎,交了好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一個月我是怎么過來的。背后的努力其實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明白動力來自何方。

如愿,我們在一起了。我想王辛對我的影響是很深遠的,以后我找男友的要求,基本都是他的翻版,180的身高,瘦瘦的,笑容清淺溫暖。

可是我們還是不得不分手,他年長我十歲,他母親逼著他結婚。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很討厭之后每一任男友的母親。其實她們又有什么錯,完全無辜。可是我就是害怕,怕她逼迫他結婚,怕分開,怕一段感情無疾而終。

和王辛分手之后,我特頹廢,特難過,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張永強,一位客家的男孩子。他帶我回他家。桌上他們一家三口一直講客家話,只我一個外人默默的吃飯。這輩子我從有過那種被隔絕的感覺,我再次特別渴望家庭的溫暖。那天是他母親做的菜,我不記得味道如何,只是記得有一道菜:冒鴨子,這道菜大概只有四川人才懂吧。我一直記得冒鴨子那淡淡的腥味和菜里巨多的豆芽,以及那種語言不通的不快之感。即使是在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再也沒碰過這道菜。那晚,我的第一次給了他。我一直都后悔自己的第一次沒給王辛。我曾經要把第一次給他,但是他拒絕,他總說還不到時候。可是在還不到他覺得可以的時候,我們就分手了。

張永強的家是在洛帶鎮客家聚居地,他家里有一張很古老的雕花木床,很大,很高,甚至要踩臺階才能上去,這張床,現在只會出現在民國片里,卻比電視里的更加精致奢華。幾年過去了,我甚至回憶不起張永強的樣子,只記得那晚的痛,比我小時候從崖邊摔下去還痛,比我摔斷左手還痛。以及記得那張古老的木床,和他家屋頂滿滿的一盆盆的蘆薈。

大一暑假的時候,我認識了張鵬,這是一個差點讓我送掉命的男孩子,張狂時如風,安靜時如水,帶毒的男子,一旦戀上,無藥可救。兩年之后我患肺結核去看中醫,中醫的一席話才將我點醒。以前看書里的什么相思成疾,電視里的什么咯血,都覺得是騙人的。甚至在我自己有了這些癥狀的時候,我都不警覺。直到這老中醫叫我打開心結,說叫我想誰去看誰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一直是思念張鵬的。

他非常的關心我,疼我,細心,體貼,溫柔。他能給我我渴望的感情。是這么多年以來最關心我愛護我的男人。當時他剛剛考上湘雅醫學院的研究生,到成都旅游,我為他當了半個月導游。因為讀書,他不得不在長沙多待三年,而我在成都上學,他說:小寶,你等我三年。我竟傻傻的相信了。那時他住城西我住城東。有一天早上,他打電話叫我去陪他逛街。就在我坐車的這一個小時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甚至在三年多之后的今天,我依舊解不開這個謎題。當我到了城西的時候,他說了很多傷我自尊的話,之后,我們分開,我太傷心太難過了。

大二開學的時候,我退了學,因為我一心只想到長沙,想見張鵬。就在我退學大概一周的時候,開始咯血,到了醫院才知道是肺結核。退學的事情,沒有對父母說,只說了生病的事情。于是一個人租了房,每周到醫院做一次檢查。每次去醫院的時候看見別的人都是家人陪在一起,那時候很想有父母和朋友陪在身邊。可是因為是傳染病,所以連朋友都斷了聯系。

因為藥的副作用,一次在公交車上不斷的顫抖,到終點的時候,只有司機冷冷的看著我蜷縮在車里,不說一句話。過了許久我才強壓制住顫抖,躲到路邊的公廁里,等顫抖結束才回自己的小屋。我知道,顫抖的時候,我像極了毒癮發作的樣子,怪不得別人冷眼觀望,沒報警對我就是最大的恩賜了。后來的副作用是視野變小,痛風,甚至下不了床。有一次,撐著起床燒開水,卻提不起茶壺,滿壺開水倒在了腳上,所幸沒被燙傷,這么多年的辛酸一下子涌上心頭,終于哭了出來,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就這么死了算了。所幸,包租婆聽見響聲從房間出來,把我扶到了床上。

冬天下大雪的一個晚上,我出門,卻被灑水車澆得渾身濕透,凍得發抖。我不知道原來當雪停了之后,是要用灑水車開大水量將樹上的積雪沖掉,以免壓斷樹枝。那天不知為何搭了另外一路巴士,在熟悉的站臺下車的時候,卻發覺迷了路,因為這城市在修地鐵,所有的道路都變得凌亂不堪,其實只需拐個彎就到了,但我卻找不到方向。于是打電話問朋友。講電話的時候,沒聽到灑水車的鈴聲,于是在雪夜里被冷水從頭澆到腳,渾身濕透。在凌晨四點的街頭,我痛哭。哭過之后,我告訴自己,不怕,以后一個人撐下去,即使再痛再累也打不敗你。你內心堅韌到可以克服任何困難。

在我的病情好轉的時候,發生了5.12地震。我不怕死,可是我貪生。每晚都抱著被子在外面空地上睡覺。看著別人都是一家老小一起,而我自己形單影只,心里就難過。可是父母依舊遠在千里之遙,只能靠電話慰藉。過了一周這樣的日子,我開始有點放棄自己。這是我這十幾年一來第一次放棄自己。一來自己生了重病,二來地震屬于天災,人力避免不了,所以依舊每天睡在屋里。有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在雙重困難之下,我還是撐下來了。

這年七月的時候,我的病也痊愈了,吃了八個月的藥,每天三四十粒,大把大把的塞進嘴里,吃得我喝白水都會嘔吐。我本以為做化療會像電視里那樣掉光所有的頭發,卻沒有,但是依舊有后遺癥,我的長相變了,沒以前好看了。臉向里面凹。所以自己開始不能挑剔別人的長相,只求一個人真心的愛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九月的時候,我到了長沙。來年二月的時候認識了楊帆,很不錯的男孩子,只是我們性格不合適。

終于,在三月的時候我見到了張鵬。長沙三月的夜晚,依舊涼如水。兩年的等待,換來不過是我和他在湘雅路逛了一小時。設想過很多次我們見面的場景,我以為我會擁抱他,我以為我會哭,但是我都沒有。他只是對我招招手,叫我過馬路;我只是對他淺笑,就隨他過去。他的樣子沒有改變,依舊喜歡嘟著嘴。關于感情,我們絕口不提;這兩年的經歷,我們也不觸碰。他問我:你為什么要來長沙啊?成都多好啊。我很想告訴他是因為長沙有他,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下,只是尷尬的笑笑。我依舊是喜歡他的,只是他不再喜歡我。那天,他失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愿意見我的。然而無論如何,我總算是見到他了,像是了了自己的一個心愿。他依舊是我喜歡的那類型的男孩子,溫柔細心,懂得照顧我,很體貼。回來的時候,我也以為我會流淚,只是眼睛一直干干的,或許我是真的長大了,知道眼淚的矜貴,所以不輕易流淚。和朋友講起他的時候,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提及,仿佛是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一個人。畢竟時過境遷,一切都已云淡風清,我們現在是朋友,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研究生畢業之后,他去了北京。

八月的時候和前男友在一起。一年半之后分手。

我要的愛太沉重,一般人給不起。

特別特別的渴望身邊有一個男子,疼我,愛我,能給我這么多年來闕如的感情。這也是許多人覺得我總是太主動,太熱情的原因。只是我特別的害怕孤獨。渴望溫暖,想要個人陪在身邊。物質上的匱乏,我可以忍受,但是情感方面的缺失,卻撐不住。或許是想要一個男人把這么多年所有的缺失的感情完全填補回來,只是這樣的感情,太沉重,沒有幾個男人可以背負。這樣的男子,必須內心強大,堅韌,可以給我安全感.。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從來沒有踏實過,總是睡不著,一點聲響,一點光的刺激,都會讓我驚醒,不知所措。常常都是看書看書看書,直到自己困得不行才睡覺,期望一倒下就睡著,但總事與愿違,總是被各種各樣的刺激驚醒,再也不能入眠。可是身邊有男子的時候,就會很安心的睡下,因為心里知道,身邊這個人,可以給我安全感,在我做噩夢的時候,伸手就能抓到他。

張永強曾經在洛帶古鎮的小旅館里對我說,寶寶,你睡覺的時候,總是不住的顫抖,可是只要我一擁抱你,你就平息下來。你太需要溫暖,太需要感情了。你睡覺的時候,采用的是嬰兒睡姿,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感覺有太多太多厚重的歷史,讓你腳步沉重,你真的讓人心疼。只是這樣的顫抖,這樣的姿勢,我從不自知。一個學心理學的同學說我童年時期缺乏安定的生活環境,有心里陰影,缺乏父愛,而母親,是中國最傳統的那種女性,對我亦根本就沒有什么幫助。他說我現在之所以這樣的渴望感情,這樣的缺乏安全感,都是小的時候的造成的。他說,小寶,你需要自己給自己安全的感覺,否則,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男友。因為你對安全感的闕如,導致你總是對你自己的男友很黏,一旦他離開你,你就哭,就驚慌失措,這樣是不行的。你需要的感情,你需要的男子,世間少有。這樣的男子一天不出現,你就一天生活在恐懼與孤獨之中,你必須自己給自己安全感。是的,親愛的,你說的我都懂,我都知道,只是這樣的安全感,我給不了自己,而我也就這樣孤獨的,鮮血淋漓的長大。

愛過一些人,也被一些人愛過。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亦被另一些人傷害。感情的世界里,沒有對錯。感情的世界里,就是如此。

那些我傾慕過的男孩,牽掛過的男孩,傷害過的男孩,想像過的男孩,等待過的男孩,得到過的男孩,失去過的男孩,謹將這篇文章送給那些2006年至2010年如盛放的花朵的你們,祝你們幸福快樂!雖然如今天各一方,但依舊愿我愛過的每個男孩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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