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強烈愿望著,將來要好好工作,有自己的小房子,養一只好狗,給它我力所能及的保護和一生安穩平實的幸福。這個愿望我懷想至今。
無論多久我都會記得那個晚上,它用溫存濕潤的小舌頭舔我的手,來到陌生的新家他倍感不適,害怕地瑟瑟發抖,它不停叫喚著長纏著我,就是希望我可以多多陪它。那時它是一只降臨人間不過幾個月的小狗。
初次見面,他蜷縮在籃子里,那么多好奇的人類打量它,它緊張不安,眼睛滴溜滴溜地望著陌生的人,爺爺夸它的眼睛特別有靈氣。小孩子把它從籃子抓出來,它兩只前爪死死地扣住籃子嗷嗷叫。小家伙嚇壞了,我們拿了些零食哄它,情緒才漸漸安定下來。
它趴在地上撅著屁股,很溫順,品相很端正,黑白相間的毛又細又柔軟,一張張汗濕的手輪番撫摸它,蹭下好多狗毛來,我們特別愛他的白毛,潔白如雪,故起名小白。
那年暑假,它給我家帶來非常多的歡樂,家里一度非常熱鬧,小白憨厚可愛,特別討大家的喜歡。
它在我家度過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
但是漸漸的我們發現,當家里有生人來時懂事的大狗會吠叫,而它從不,它生性靦腆溫順,對人很少有敵意,家里人養狗更看重狗狗的警覺性,它過于溫順,難以成為一只合格的看門犬,而農村人一般沒有養寵物狗的愛好,小白因此遭到家里人的冷落與譏笑。
但我和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疼愛他,為了讓它成為一只會吠叫的守門犬,我們想出好些個辦法。我們在長輩面前,用繩子捆住它長長的嘴巴,它恐懼萬分,迫于本能發出低低的吠叫,我們便興奮地向大人表示它是一只會吠叫的好狗,但大人不屑于這拙劣的表演。
漸漸地,爺爺不再掩飾對它的嫌惡,但他之前也是很喜愛它的。
一天,它貪玩跑到樓上,爺爺大怒一聲‘畜牲!還有膽子跑上來’,我和哥哥都來不及阻止,只見他狠狠抓住它頸上的肉,提到一米多高的空中,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小白頭著地,發出好大的一聲鈍響。它疼地嗷嗷叫,爺爺卻大笑著走開,他絲毫不在意它巨大的痛苦,甚至他以小白的痛苦為樂,他笑得很暢快,好像欺負弱小生命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那時我認定爺爺是一個殘忍,冷血的人,對他的敬愛也少了幾分。
更過分的是,開學后我和哥哥留宿,爺爺趁我們不在家把它送給一戶嗜好狗肉的人家。我和哥哥對媽萬般乞求她才說出一個模糊的地址。我和哥哥馬不停蹄地前往那里挨家挨戶地詢問,并一路呼喚著小白,終于路過一家破敗的小屋時,聽到熟悉的聲音,果然是它,變瘦了好些,不過安然無恙,還激動地搖晃著尾巴。可是它被一條鏈子牢牢牽制,正當我們尋思如何解救它時,一個男人循聲而來,他緊皺眉頭說自己特意為它買了嶄新的狗鏈,不讓我們帶走它。我和哥哥聲淚俱下地哀求他放了小白,不可以吃掉它,我們真的真的好愛它。他招架不住我們的眼淚攻勢,只好同意我們付給他狗鏈子的錢就可以帶走它。
小白安然回到家。可是在它短短的生命中,卻著更多的磨難在等待著。
爺爺沒有就此收手。
又是一次趁我和哥哥不在家時,爺爺拉著它上船劃到對岸,又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將它的鐵鏈子系在樹樁上,自己轉頭回家。可是走了一段路發現小白自己掙脫了樹樁跟上了他,并搶先跑過他,自己帶著沉重的鐵鏈跳河游到彼岸 ,自己回到家。
我們從媽那里聽到這事,苦笑不得,并為它的機智和勇敢感到驕傲,我們相信雖然它不喜歡對人吠叫,但它絕對是一只聰明的狗兒。
有一回我和哥哥回到家時,發現他頭上有硬幣大小的凝結的血塊。原來是夜里有工人騎著自行車路過,小白正不巧睡在路邊,工人碾過它的腦袋。他是故意的。
對一些人而言,狗狗的生命如同螻蟻,它們生來就是人卑賤的奴隸,狗狗的生命,痛苦,不會激起他們一點人性的憐憫之心,而沒有愛心的人,不會有一顆完整的心。
后來,它漸漸流露頹喪的表情,眼里的光越發微弱,可能是它身體變得孱弱,也可能是它不太快樂了,我和哥哥留校,只有周末的時間課余陪陪它,家里人只是將它當做看門吃剩飯的畜牲,刮風下雨時非不讓他進來。
雨涼的秋季,它染上風寒。在我家狗狗的待遇不如雞鴨,雞鴨生病了媽媽會去買藥給它們灌下,而小白生病了,家里人一概不管不顧,我回來的那個星期五,它不停地流清涕,打噴嚏,吃不下飯。,那天夜晚我們將它安置在屋檐下,用麻袋做了一個簡陋溫暖的小窩。
它疲憊不堪地耷拉著腦袋,一臉頹喪,看上去虛弱無力,毫無以往的活力,它可愛的尾巴也只能微微搖晃。
我用厚厚一疊衛生紙給他搽鼻涕,可是不斷有清涕冒出來,怎么都擦不干凈。他看上去好難受,呼吸困難,大張著嘴巴乞求空氣,胸膛不斷起伏,心跳急促得很。哥哥提議明天一早去鎮上買藥。
’吃了藥就會好了的,’我撫摸道,‘晚安,小白’竟是我和他最后的告別。
第二天清晨,它已孤獨地死在冷冽的秋風中。
我和哥哥都很傷心,但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觀望。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我們愛過的生靈的尸體,它的死亡有如親人的逝去般令我們悲痛。
它怎么變得這么陌生了,一點都不像他了,渾身僵硬,毛發在瑟瑟秋風中凌亂,黯淡無光,看上去灰蒙蒙的,一點都不像平時干凈漂亮的他。
我看見爺爺拎起它的尸體,它干扁,僵硬,像用棄的抹布。爺爺將它隨意掩埋在野地里。
這一次,它沒能回家,它再也回不來了,它已然消失在世界。像無數個狗狗卑微脆弱,易逝的生命。除了我和哥哥倍感傷心,家里人沒這當回事,反而笑我們傻氣:‘哭什么,不就是一只畜牲嗎’他們毫不在乎的畜牲卻是我們最可愛的動物朋友啊。
現在看到流浪狗,心里會憐惜,但更多是慚愧,常常是留下食物就會灰溜溜地逃走了。看到它們,總讓我想起那個我無力保護好而早夭的生命。
后來我再也沒有讓家里人養狗了,家人沒有多余的善心養護它們,我和哥哥也沒有充分的時間與他們相處。
那時候我強烈愿望著,將來好好工作,有自己的小房子,養一只好狗,給它我力所能及的保護和一生安穩平實的幸福。這個愿望我懷想至今。
狗狗是非常單純友好的生命,一旦你承諾給它一個家,就請好好照顧它。它們不是無用的玩物,他們也有豐富的情感體驗和強烈的情感需要。
最近看紀錄片《狗狗也許會飛》,專家精心挑選十二只聰明的流浪狗參加訓練,后來竟然有三只狗狗成功駕駛飛機。主持人多次說道‘那些遺棄了它們的人類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希望有更多的人關注這些弱小但可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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