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北征,經金城,見前為瑯邪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世說新語》
回到老家,見村西柳樹,已一人合抱粗,柳條垂下如絲絳。雖不至“泫然流淚”,仍心生感慨,嘆逝者如斯。
那棵柳樹長在村莊盡頭,再往西就是田野,種下時我們還在上小學。我們曾在那棵樹上捕過知了,那時它才一人多高,轉眼二十年時光流過,樹已高過屋頂,而我們也長大成人。
柳樹易活,栽下后只需一桶水。它在春天被種下,在這里扎根,成為村莊一員。
那年春天,語文老師組織學生一起放風箏。高老師提前一周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班里炸了鍋一樣,同學們都很興奮,高老師趁機說出來真實目的:“回來后,每位同學都要寫篇作文,別光顧著玩兒。”
那日同學們拿來了許多風箏,最為常見的是蝴蝶、燕子,復雜一些的有鳳凰、游龍,那天我們玩得十分開心,在空地上肆意地跑、忘情地笑,看空中的風箏爭奇斗艷,仿佛所有的不快都隨風而去。
那時的我們單純而快樂,那時的日子簡單而愜意。
等我們外出求學,離村莊越來越遠。那棵樹靜靜地待在原地,默默長高、長粗,引來知了“居高聲自遠”,飛鳥“明月別枝驚鵲”。在樹旁捉蟈蟈,爬上樹望遠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我們已長大,那棵樹亦非當初模樣。在時間面前,沒有誰是勝利者。
桃李待日開,榮華照當年。 —— 李白《長歌行》
小時候,我們上學要經過一片果園。那片果園屬于鄰村前官莊,園中有桃樹、杏樹、梨樹數十棵。最多的還是桃樹。
每到春天,桃花一片粉紅,遠看燦若云霞。桃樹的葉子細而長,桃樹都不高,枝干粗糙,其貌不揚。花落后會結小小的青果,等到盛夏果實成熟會把枝頭壓彎。
果園外有一道籬笆,用有刺的刺槐編成,這道墻阻隔了我們進去偷桃子的欲望。也有淘氣的孩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越過籬笆,剛摘下幾個桃子,他們就被果園主人發現,四散逃離,翻過籬笆墻影響了速度,最終全被捉個正著。
果園主人找到了老師,老師狠狠地批評了那些惹禍的學生,責令他們賠償損失。果園主人的話讓他們更加羞愧:“錢就不用賠了,你們想解饞和我說說就行,現在果子都還沒熟,你們摘了是糟蹋東西,看了多讓人心疼。”
偷桃子的孩子羞紅了臉,再也沒有發生這類事件。當時的人們都講道理,孩子也懂事的多。
我們上學還會經過一個池塘。池塘在鄉村本不罕見,但這個池塘里栽滿了荷花,蓮葉大如雨傘,我們站在池邊,看魚戲水于葉下,想摘荷葉而不得。荷花高潔,自帶一種不可褻瀆的美。
那果園早被拆除,曾開滿荷花的池塘也已干涸無水。時光如流水,一洗當年不快,留下美好回憶讓我們時時記起。
草木照流年,過去的日子在回憶中愈發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