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可回首

? ? ? 安靜的病房里,冰冷的病床上,老人稍稍抬眼,目光所及之處是一位滿目慈祥的老婆婆手捧一碗熱湯靜候在床前,微笑道:“該喝湯了。”

  他無力地點點頭,咧嘴笑了笑,伸手接過湯碗,抿了一口,眼前浮現出她曾經執傘在細雨綿綿中遞給他一塊手絹,他窘迫道謝時那第一次相遇;又喝一口,眼前便浮現出,她曾經靠在他肩頭,他伸出手攬她入懷時那青澀的第一次擁抱;又喝一口,眼前便浮現出他曾經用他溫暖而光滑的大手,撫過她的臉,在她嬌美的容顏下留下那羞澀的第一個吻;再喝一口,眼前便浮現出她曾經一襲紅裝,他一臉憨笑娶她進門時那第一次纏綿……

  湯,喝完了,眼前那一幅幅溫馨的畫面猶如一首首動人的詩篇,卻幻化成星星點點漸漸散去。他,微微淺笑,緩緩合眸,終是進了這世間最長久的夢鄉……

  那個雨夜,一個電話驚醒了全家,爸媽攜著我匆匆趕到醫院,我只看到:病房里,病床上,一片干凈樸素的白布掩蓋著什么,而病床旁的椅子上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身形纖瘦,兩肘無力地支撐在床頭柜上,雙手緊握,撐著額頭,似是在哭泣……

  歲月無情,即使挨過了一場疾病,又有多少人能躲得過時光荏苒?

  與君百歲,終須一別……

? ? ? 一陣風吹過,香燭的火光隨之閃爍、跳動……

  她,白發蒼蒼,身形纖瘦,步履蹣跚,踱步行于煙霧彌漫間,周圍影影綽綽……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唯不見那人……

  自他走后,她便被思念與孤獨深深禁錮,變得萎靡不振。他曾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城池,她曾是他手心里最放不開的寶;他曾牽著她的手漫步在花間小徑,訴說著彼此一輩子也講不完的故事,她曾為他飯前桌后,刷鍋洗碗,沏一盞清茶,盡享人生美妙;他曾握著她的手,告訴她要與她牽絆萬世的笑顏,她曾陪著他看盡了無數次風去風來,花謝花開,雪堆雪融,月圓月缺……

  她這一生,對他作了人世間最長情的告白。她很幸運,她有幸能愛慕他年輕時的容顏;她很不幸,她不幸他過早地離開了她……

  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朦朧間,她看到一個身影正緩緩朝她走來……

  是他?

  是他!

  多年不見卻依舊熟悉的身影。

  是他,是他來接她了……

  她眼神飽含溫情,默默注視著他,他離她越來越近,又慢慢地在她的視線中消失,消失在煙霧繚繞中……

  有人輕輕拍她的肩,她緩緩回頭,是一位滿目慈祥的老婆婆,手捧一碗熱湯站在身后,微笑道:“該喝湯了。”

  又是那一席干凈樸素而冰冷無情的白布,覆蓋了她已皺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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