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收于初芒合集《晚安，這個殘酷又溫柔的世界》
周末同學聚會，終于又見到了許多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但七拼八湊也才湊了全班一半的人數。橘子正出差在武漢忙活著百十號人的活動，實在抽不出身來，就只能派我給大家帶個話，請求手下留情。要知道，這群擅長惡搞的同學可不是你一句有事來不了就能輕易打發的。所有沒來的同學，包括遠在國外已經移民的兄弟姐妹們，都逃不掉照片被改成黑白，放進手機全屏顯示的噩夢。你或許能想象的到，諾大一個飯店包間里，旁邊的小桌子上擺了一桌子黑白相片的情景該是多么瘆人。但沒辦法，這是我們的傳統。
橘子和我是班里少數幾個沒有從事本專業工作的人，因為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這么嚴肅的法律職業，所以橘子從很早就放棄了考研的想法，決心畢業之后就投入求職的大潮。特殊的人總是會受到特殊的關注，我和橘子的職業自然也成了同學們好奇心驅使下最愛打聽的話題。尤其是橘子最近換了工作，終于實現了年薪40萬的突破，人捯飭的愈發嫵媚，還找了個稍微有點小錢卻專情帥氣的男朋友，如此種種，讓人又羨慕，又嫉妒，又仇恨。
看著幾個臉色蠟黃一臉仇怨的姑娘，我撲哧一聲笑了。
你不努力，不上進，不修邊幅，難不成讓所有人向你看齊么？話一出口，立刻遭到了萬丈白眼。可我真的覺得自己沒說錯。內心里醞釀著無數話語，只好默默的忍了下去。要知道，幾年前橘子又何嘗不是同樣羨慕嫉妒恨著身邊的這幾位學霸，在我們拼死了努力復習到凌晨4點準備期末考試的時候，別人早已入睡，可到頭來我們的成績卻遠遠不如她們優秀。誰想如今也成了別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若是她知道了，心里不知是偷著樂，還是無限感慨。
可誰的風光無限也都不是白撿來的。
橘子05年入學，本想著考個新聞系，卻意外的被第三志愿的法律系錄取了。她頂著眾人艷羨的目光卻愁眉苦臉的到系里報道的時候，不知道被多少人甩過白眼。但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結果是讓人有多失落。她說她也曾經想過，也許堅持一下說不定會喜歡上這個專業，可嘗試了許多次后到底也沒能真的愛上。
于是從大二開始，橘子便在本專業的課程之余選擇各種外院的課程去學習，從大眾傳播，到會計，從文化藝術到廣告創意，那時候我們忙著應付一個學期十三門的課業已經是疲憊至極，她卻還要在這個基礎上再多出3-4門課程。我常看到她咬著鉛筆研究外星文字一般的會計公式，長期的泡在圖書館里也是她生活中的家常便飯。
但你不要以為橘子就是個天天只知道學習的書呆子，學校里大大小小的社團，她親身體驗過的有一半之多，公關部、日語社、記者團，凡事她感興趣就會去看看，學不同的知識，交不同的朋友。
2009年的夏天，她沒有像同學那樣選擇考司法考試成為一名律師或者法務工作者，而是踏上了一條前路頗顯迷茫的創業征程。那時facebook剛剛在美國興起，社交網絡的神話剛剛開了個頭，中國有很多企業開始瞄準了市場，企圖創造一個中國的臉書帝國。無數年輕人夢想著成為中國社交行業的元老，從而催生了很多企業，比如校內，開心，比如豆瓣，還有一直不曾有過名氣的橘子所在的公司。
三年的課外學習讓她對市場營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正是因為廣泛的涉獵，讓她在大四那年，就成為創業團隊中一名正式的職員，負責網站的市場推廣以及各種瑣碎的事情。那時候橘子的公司不到10個人，拿著微薄的1500塊工資，卻要做從文案策劃到活動執行，從物料制作到材料運輸等大大小小各種的瑣碎事，每天忙到11、2點才回到宿舍。確定保研的姐妹們早已睡下了，橘子說那時候感覺真的有點凄涼，但心底里卻默默的攢著一股勁，自己選的路即使跪著也要走下去。
記得那時候橘子眼巴巴的盼著早下班，能在晚上7點之前回到學校，就能買上一份7塊錢頗奢侈的7-11雞絲涼面。雞絲合著麻醬，勝卻人間一切美味。
2009年的冬天，橘子的公司在一個自助餐廳里開年會，小酌一輪，老板讓他們說自己的新年愿景，橘子說自己有點茫然。大學里那個樣樣都能行的學習小能手，突然間發現自己初入社會，居然連打印復印機都不會用，不知道快遞怎么發，橘子感覺人生很是挫敗。有的同學進了律所，有的同學保研，有的同學進了世界500強，她的人生里似乎只有從1500漲到2500塊的工資，和無限痛楚的未來。可猶豫之后，她還是大膽說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五年后年薪10萬。在現在的孩子看來，年薪10萬或許是個畢業不久就能達成的愿望，但對于一個09年的畢業生來說，這還是個多少都有點困難的數字。
此后的兩年，橘子從營銷策劃成了集編輯、策劃、活動、推廣和銷售等功能為一體的全能碎催一枚，因為公司人少，為了節約人力成本，往往是一個人身兼數職。橘子在這兩年里，漸漸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正式成為一個職場人士。她曾經打cold call被無情的拒絕過，為了2萬的廣告單子被客戶摸過手，還組織過數不清的大小活動，吃飯吃到想吐。但她說，那種奔忙的生活讓她深深感覺到人生的真實，她也始終堅信，只要努力，就會有好事發生。
2010年的跨年夜，橘子和她的同事在一家大型購物中心的中央廣場上組織跨年活動，我裹成個粽子一樣前去捧場。她餓著肚子堆著笑臉給會員們發放了幾百件禮物，簽到登記，手凍得沒有知覺。午夜12點，臺上是新褲子激情又有點頹廢的Byebye Disco，臺下是瘋狂的舞蹈。雪越下越大，我看到她孤零零的站在臺下，臉上有點點的淚光。
半年后公司業務調整，她覺得這個快要轉型成公關公司的企業再也不是那個當年她為之奮斗的社交思維，于是毅然決然辭職進了一家游戲行業的廣告公司。當初大型網游正火，她看準了這個行業，也為了更加系統的學習市場相關的知識。于是加班次數多了，工資僅有了小幅度的增長，橘子也從一個碎催正式的成為廣告狗的一員。比起創業公司，廣告公司的生活更是慘不忍睹，平日里橘子為了全面的學習市場策劃知識，瘋狂的讀書瀏覽網站，硬生生的將自己從一個只寫過幾次方案連創意都不知道為何物的姑娘，壓榨成一個文案、策劃、創意多方面發展的好苗子。一到年底提案，廣告人的生活就更是悲催，她頂著男友的不理解經常加班趕方案到凌晨，她負責的第一個提案順利通過的那個月，男友卻提出了分手。
那段日子橘子瘋狂的加班，方案越寫越漂亮，文案功力也得到了領導的肯定。我也曾經勸過她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歇，畢竟男友的條件不錯，這個年月再遇到合適的對象的幾率也并沒有那么樂觀。可是橘子拒絕了，她說總會有那么一個人，能理解我的苦，也能看到我的好。只是這個人，還沒出現而已。
羨慕嫉妒恨這種詞語，我幾乎就沒有從橘子的口中聽過。只偶爾的幾次，都匆匆的一閃就過去了。
后來經過獵頭的推薦，橘子去了一家當時正欣欣向榮的視頻公司，終于實現了年薪10萬的夢想。工作上經過了幾年的磨練變得逐漸的順風順水，但人生依舊有太多挑戰。
頂頭的上司是個頗有氣質的女強人，橘子當年雖然工作能力強，但性格似乎還是柔弱和溫婉的，當得了兵，卻不是個鎮得住場的將軍。她說有一次活動，跟著領導出去應酬，公司小型的轎車都被別人占上了，只剩下個體型上人高馬大的紅旗。她當時就犯了難。女上司二話沒說，開著28自行車即視感的紅旗就直奔了國貿。下午5點鐘，北京最擁擠的時間，最擁擠的路段，女上司純熟的技術和談笑風生的氣質深深震撼了橘子。要知道她也是拿了車本5年的人，卻一次也沒敢再碰過車上過路。
那個周末，橘子抄起老爸的捷達苦練了起來。每天1個小時，坡起、靠邊停車、倒車入庫，風雨無阻。后來平地練熟了就上了山道，有一次過彎過猛了，險些掉進了溝里。事后被我好一頓臭罵。
半年后我坐上她的車，半個小時歪歪扭扭的山路通向山里的農家院，看著她一臉的美好和云淡風輕，感覺這個女子真的很迷人。
歷經了6年的職場生涯，從助理到專員，從專員到主管，再從主管到經理，從大學中走出的橘子在職場生涯的第七年終于迎來了向總監的蛻變。新公司依舊是行業的新秀，有著無限的發展潛力，但就是制度還不完善。橘子笑著說她一個總監還要自己搬物料，走合同，每天忙得四腳朝天。但抱怨又有什么用呢？太陽不一樣還得從東邊升起來，工作不還是要照做。羨慕嫉妒恨從來都是留給無能人的說辭，期盼什么，倒不如努力的去試一把，運氣總不會太差吧。
她現在正在努力完善部門的制度，招新人，規范各種報告的格式，她說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以后，自己也就能輕松不少了。
以上的光輝事跡，我向很多的朋友都講過，然后超過百分之八十的朋友都會自發的產生這樣的聯想——橘子是個不修邊幅的女漢子。可是你錯了。
在橘子2015年的愿望清單里，有這樣幾個我想都沒想過的字眼，比如寫完一部長篇小說，健身練出馬甲線，還有做一次長途旅行等等。她在工作和學習之余并沒忘了去提升生活的品質，以及隨時保持自己最好的狀態等待有緣人的出現。
她每周一定會保持3次以上，每次20分鐘左右的鍛煉，腹肌、大腿、胳膊，通通都不放過。有些女生或許要說，貪圖你身材和美貌的男人又怎么會是真心和長久，但橘子卻不以為然。有多少人，會在你蓬頭垢面和滿身贅肉的時候，眼光伶俐的直擊你的內心，看出你是一個多么有內涵的人，然后撇開你邋遢的外表愛你才華橫溢的內在一輩子。說實話，即使你有內秀，你的外在也早就把對方嚇跑了。反觀我們自己，誰不是都會首先關注那個或者西裝革履，或者眼光帥氣的男人，又怎么怪別人外貌協會？
在橘子的理論里，一個女生必須嚴格要求自己，不是說你每天要裝的像圣母瑪利亞一般，而是你應該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這無關取悅誰，相反這是對自己的尊重。你連自己都不愛，又怎么苛求別人去愛你？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讓皮膚變得更好，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可以讓身材變得更美，臉長得不好看可以靠發型彌補，不會搭配服裝還有那么多雜志可以閱讀，身上有贅肉大可以拼命的運動少吃一些油膩，氣質不好也可以堅持不懈的去改變。這世上，并沒有什么是絕對不能達成的，不要問能不能，而要問你想不想。
記得有一次和橘子去逛街，偌大的廣場上突然降下傾盆大雨，待我們慌亂的跑到附近的商鋪，我已經淋得像只落湯雞一般。由于早晨起得匆忙，胡亂的上了妝跑出來，也忘了看天氣預報。不防水的化妝品已經被雨水淋濕，眼圈黑了一大片，卻見橘子一手撐著傘擋住我的半邊身子，長發貼在臉上，但防水的妝容花得不多，身上也因為穿了皮衣并沒有我這么狼狽。比起我的驚慌失措橘子看起來有條不紊，邊自己整理著頭發還能一邊顧得照顧我。
我才知道，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可以很大。戒掉了浮躁和不成熟，一個女生得體的待人處事就像是嶄新的第二付臉孔，比什么整容都更要來的吸引人。
2015年年中，橘子去杭州參加活動，市場部的男生少，因此上陣搬東西的幾乎全部是女生，悶熱的夏日里很多人都被汗打濕了，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唯獨橘子依舊維持著優雅的樣子，高挑馬尾處變不驚。因為她長期堅持運動，所以體力比其他姑娘都要好，因為她化妝品選的得當，所以也不至于妝花掉一大片，因為她穿了平跟鞋休閑牛仔褲，所以遠比那些為了美觀短裙高跟鞋上陣的女生更加方便和得體。
橘子就是在那一天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那日他記錯了時間，來的早了些，遠遠看到一眾的姑娘在吃力的扛著物料，短裙，長發，狼狽不堪，于是就好心的過去幫忙。市場部的姑娘們其實每一個逗比橘子要漂亮，但唯獨橘子在眾人之間是那么淡定。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誰的身上。后來他說，她真的不是最漂亮的，但卻是最美的。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身上的氣質如此優雅。
橘子這種狀態，恐怕就是無數人羨慕的對象。可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橘子的男朋友后來辭掉了杭州的工作，隨著獵頭的介紹也來了北京，他很有才華，也通情達理。他每天開車送橘子上班，加班時就呆在家里做好飯等她，發工資了給她買好吃的東西，記得每一個紀念日，信守每一句承諾。寵溺，但不成為負擔。他常說，你別看我家橘子外表堅強，得體優雅，其實在家里就是個邋遢的小孩子，我想要保護她，保護她一輩子。他說我要故意把橘子的形象說的差一點，不然被別人搶走了怎么辦。
正如當初橘子的期望，終于有一個男人，能懂得她的苦，也理解她的好。
我們都期待一個高薪又體面的職業，我們都盼望自己優雅而美麗，我們也都企盼一段美好而長久的愛情，但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成功面前的風光，帥氣的馬甲線，還有浪漫的邂逅，忽略了美好背后的殘酷。
你或許并不會知道一份年薪40萬的職業，這個姑娘偶爾還要自己扛物料、忍受下屬和上司的夾板氣，壓力大到失眠，忙的時候連口水也顧不上喝；你或許并不會知道，傲人的身材背后，是每天兩小時汗流浹背的器械訓練，努力忍著控制熱量的攝入，還有各種繁復的身體護理；你或許并不會知道，那段美好的偶遇背后，是情傷的狼狽，是努力提升自己氣質的決心，還有無數的錯過。
人生從來就是一場艱苦的旅行，你渴望輕輕松松的不勞而獲，可世界上從沒這么美好的事情。與其心懷不滿和不平衡的去羨慕嫉妒恨，還不如多點時間去想想，怎么做才能讓自己的境況變得更好。
努力的人，大抵運氣都不會太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