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夢之第四章：“君子”約定
第一節
話說上回說到盛川睜開眼睛，發現莊子不見了、周圍的黑幕不見了，出現的居然是一番美景，還能聞到大自然的芬芳，更能聽到鳥叫聲、流水聲，一切都是如此的生動，仿佛真的置身其中。然而很快，盛川便回過神來，想起了在莊子那里之時，那道光傳輸給他的知識：所能感受到的，是別人的意識，也就是別人的經歷。用更形象的話來說，就是像在看電影，不過在這場電影里可以真切體會到主角的所見所思所感，同主角一起經歷發生的事情。
盛川很清楚，他現在是莊子的弟子道峰的意識里，他也像莊子一樣，縷了縷有些發白的胡須，然后把寬大的袖口整齊擺放在大腿上，再次閉上了眼睛，很享受這個時刻。
“道峰，道峰……”順著風吹來的方向，傳來了急促的叫喊聲，顯得很著急。
道峰轉過頭看去，遠遠看見了有人急匆匆跑了過來，待近一些看清了，原來是好友賢民，他身上穿的長袍和頭發都因為用力跑而顯得有些不整齊了。跑到道峰跟前時，他已經是氣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發生什么事了，這么著急。”道峰不緊不慢，十分淡定的說道。
“你的家，家，被被被……”賢民因為剛才跑了太遠氣喘，再加上所說的事太過嚴重而慌亂，所以這時說話也十分期艾，“被被一群人，放火燒燒了！”
“……”道峰沒有說話。
“你，你，你……快回去看、看看吧！”
道峰沉默了，緩緩起身。他的雙腿或許因為跪著時間長了，顯然有些酸痛，或者因為年歲大了再加上遇上火燒家里，他站起來時有些站不穩，一個趔趄幸好有賢民扶著，才免得摔倒。
賢民再把地上的拐杖拾起，遞給道峰，然后扶著他一步一步向家里走去。在一片寂靜的山谷里，他們離去的身影顯得如此凄冷。快到家時，就可以聞到燒茅草的味道，還能看到飄起的濃煙和落在身上的灰，道峰眼里噙著淚水，讓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接著，道峰又拭去眼淚，大笑了起來：“我早該料到！早該料到！”轉身問賢民，“他們拿走了嗎？”
“拿走了，”賢民也擦了擦淚水，“還用粉石在地上留了話。”賢民指了指離道峰不遠的地面上。果然上面有字：予藏天物，火煆結廬。東方魚白，青青蕎麥。
“真是好狠，真是君子呀！”
“事已至此，我們要怎么辦才好？”
“果然我師傅說的沒錯，君子果真如此！”道峰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然后又大笑：“燒得好哇，燒的好哇！我還苦這草廬雨天漏雨，冬天漏風呢，今日燒了，我正好可以以天為屋頂，地為床席，這世間萬物都是我屋內修飾物啊！”
“但是，天物怎么辦？”賢民焦慮不安，“你說它對你很重要的。”
“這天地都是我的草廬，天物只要還存在世間，它就永遠不會離開我。”
“唉。”賢民遺憾地搖了搖頭，“道峰，幸好之前你把整理好的你師父的語錄放在我這里，不然可要毀于一旦呀。”
“這冥冥之中都有天意，是天意，我怎能強求呀。”
“這群人真是強盜，偽君子真是可怕可恨啊！”賢民氣急敗壞，“要是逮住他們，我一定要把他們的臉皮割下來，看看到底有多少副臉皮，把他們的心掏出來，看看有多少邪惡，碎尸萬段才解恨。”
“算了吧，就算殺了他們又能怎么樣？”年老的體力支撐不起道峰，他慢慢蹲下，盤著腿，眼睛盯著沉浸在火海的房屋，“這樣的人是殺不盡的，我們只能等他們的欲望滿足了，他們才少一些作惡。”
“可是，他們拿走了天物。”賢民顯得很不舍，“天物這么神奇而且如寶石般美麗，丟了真可惜。還有，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天物的來歷，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天機不可泄露，這是我同天物之間的君子約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天物的名字。”顯然，道峰也有些猶豫，甚至后悔說出這句話。于是，道峰連忙補充道：“但是你要保證不告訴任何人，我們也立下君子協定。”
“好，總比一無所知好，叫什么？”
停頓了一會兒，才聽到聲音從道峰這里發出來：“晏---蘇---塔---”道峰把這三個字的音脫得很長，似乎是害怕每一個字都會泄露出天大的秘密，惹來天災。
第二節
大火燒毀了屋子后，道峰接受了賢民的邀請，與賢民同住。盛川這時不禁嘲諷：不是說以天地為家嗎，怎么還要往朋友家里擠？唉(盛川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也難怪人家，這么年老也不忍心讓他風餐露宿吧。
就這樣，道峰在賢民家住了些日子，道峰每天很早就到山上的一塊大石頭上靜坐。閉上眼睛，吐納空氣，用耳朵傾聽，用心靈感受，周圍的一切都是自己存在的表現。一天都坐在那里，似乎可以同靈魂交流，同宇宙交流，他很快樂。餓了就采點周圍的植物下肚，直到天要黑才緩緩起身離去，因此山上那塊大石頭都已經被他坐得光亮了。
賢民對此很不解，忍不住就問了：“道峰，你怎么每天都一個人到山上，這么孤獨冷寂，飯也不吃，這樣折磨自己呀？”
“自從晏蘇塔被搶走后，我就開始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解脫了就有真正的快樂。這正是先師所說的清靜無為呀。”
“我怎么不明白。”
“祖師老子清靜無為，能體會羽化登仙的快樂；祖師列子用心如鏡，能御風之術，得到隨心所欲的樂趣。當我放下后，真正體會生命的樂趣之時，就能體會到無窮無盡的快樂。”
“你得到快樂了？”
“是的，我從來沒有這么快樂。”
“你或許很對。”賢民看著道峰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過了很多天，道峰回來都沒看到賢民。詢問他的妻子，道峰才知道，賢民出遠門了。
又過了很多天，街鄰傳來噩耗：賢民倒在了村口。等出去看時，他已經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
道峰沒有忍住自己的眼淚，落了下來，掉在賢民的衣服上散開。道峰跪坐在賢民身旁，緊緊握住他的手：“你何必這樣做，何必呀……”
“它畢竟只是身外之物啊……”道峰每一句話都哽咽，既是感動，也是難過。
原來是賢民只身前往強盜之所，跟他們討要說法，要回晏蘇塔。沒想到強盜果然可惡，吟著“天作高山，大王荒之”，要賢民告訴他們晏蘇塔的奧妙，否則就要他以命交換晏蘇塔。最后，晏蘇塔居然拿回來了，可是賢民卻永遠地離開了道峰。
“天下沒有什么東西，比活著的人更重要了。”道峰放開哭，哭得昏天黑地。
再后來，道峰在他每天去的大石頭上鑿開了大口，然后把晏蘇塔慢慢放進了里面，又把賢民安葬在了邊上，這樣每天他前來打坐都能和賢民一起，能和師傅一起，體驗這他人無法體會到的無盡的快樂。
這樣的平靜又持續了半年，半年后的一天，在靜坐中，道峰呼出了最后一口氣，停止了最后一次心跳，安安靜靜地在這寂靜的山中去世了。
盛川周圍又恢復了黑幕，他依舊盤著腿坐著，莊子看著他慢慢回過神來。
“怎么樣了？”莊子急切地向他傳輸著疑問。
“道峰經歷了痛苦啊。不過，他對于您的思想倒是傳承得很好。”盛川把剛才體驗到的道峰的思緒向莊子娓娓道來。
莊子目不轉睛地接收著……到感動處，竟然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真是我的好徒兒。”
第四章結束，感謝閱讀！
每周更新，歡迎關注并提供寶貴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