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新娘
“原來為這個，”小寶眨眨眼睛，“能過上這種日子得是老天爺特別關照才行，不過今天我們可以去瞧他一瞧。”
“這怎么可能？”
“你別管，等下跟著我就是了。”
說話之間，突然鑼鼓震天，鞭炮齊鳴，新娘的船已經靠上碼頭。
金波下馬來到船上，新娘頭頂金絲蓋頭緩緩走出，金波引到岸邊，扶上花轎。
船上小廝帶著陪嫁，與擔著彩禮的下人丫鬟并作一處，又一陣鞭炮鼓樂聲響，金波翻身上馬，三十二名轎夫抬起花轎，浩浩蕩蕩向金府而去。
這支娶親的隊伍，前面是衙役開道，金波騎在棗紅馬上緊隨其后，接下來是巨大的花轎，后面跟著幾百頂貼著大紅喜字的轎子，兩邊下人、小廝、丫鬟，還有敲鑼打鼓的不下千人，聲勢震天，威風八面。
街上的行人，做生意的商賈，看街景的士紳，騎馬的官吏，坐車的大家眷屬，問路的外鄉游客，甚至遠道而來騎著駱駝的異域人也紛紛來看熱鬧，從街頭一直跟到街尾。
娶親看熱鬧無非兩樣，一是排場，二是新郎新娘。排場眾人已經見識過了，新郎新娘一個京城首富，一個姑蘇城首富，兩富并成一富，簡直富到可以敵國。至于新郎金波，騎在馬上，一望便知，唯新娘下船時蓋著金絲蓋頭，不知相貌如何。
于是人們七嘴八舌，紛紛議論，有的認為其豪富之家，千金小姐，必定是閉月羞花之貌，也有的認為樣貌和錢財多少并無相關，從身段上看，新娘似乎壯了一些。
但新娘蓋頭只有在入洞房后才能揭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的面紅耳赤，不過徒費口舌而已。
花轎委實寬敞，不僅設有軟榻，還擺放著幾案，銀盤里盛滿新鮮瓜果。
悶了半天，新娘一到轎子里便取下蓋頭，從盤里揪下兩粒葡萄塞進嘴里，聽著外面傳來的各種艷羨聲，心下歡喜。
從姑蘇到京城，新娘沿運河行了兩天，周身乏累，本想躺在軟榻上休息片刻，但鼓樂之聲震耳，哪得入睡，只好又起來。想到今晚便要成親入洞房，臉上不禁一紅，又想到新郎的樣子還未見過，羞澀之情隨即轉為不安。
新娘來到轎簾旁邊，心中砰砰直跳，手伸出幾次又縮了回來，躊躇許久終于將心一橫，偷偷地將轎簾掀起一個角來。
先看到轎子旁邊下人們挑著魚肉，知道這是風俗寓意婚后富貴有余，又將目光透過轎簾縫隙向前望，終于看到新郎在前頭趾高氣昂，連胯下的棗紅馬邁出的步子也與往日不同，派頭十足。
雖然只看到背影，但金波自幼習武，雙肩寬闊，細腰扎背，待行至街角轉彎處，新娘又看到他的側臉，年紀大約與自己相仿，雖不能說風流倜儻，卻也神采英拔，不禁心中歡喜，暗道自己這么多年來總算沒有白費，終于等到個如意郎君。
偷看金波之際，新娘瞥到花轎外圍居然還有一周廊臺，這倒是頭次見，心想這花轎一輩子也就坐今天一次，反正別人又看不到自己容貌，不妨到這廊臺上走他一走，日后可就再無機會了。
主意已定，新娘將頭上鳳冠、肩上霞披還有身上的紅底緞繡金紋紅袍仔細整理一番，心想這些都是花重金由姑蘇刺繡名家所制，定會博得眾人的喝彩！
果然不出所料，當新娘揭開轎簾邁上廊臺的一刻，路兩邊看熱鬧的人轟地一聲猶如炸開鍋一般，新娘為了將嫁衣盡情展示，沿廊臺走了一圈。
新娘得意地看著人群，有大呼小叫的，有目瞪口呆的，有掩著嘴笑的，開始新娘對聲音尚未分辨，后來漸漸清晰，就聽有人道——
“我的媽啊，怎么長成這樣！”
“太丑啦！”
“這么丑，有多少錢我也不要……”
“別說錢，打死我也不要，晚上還以為壓了鬼了……”
新娘一下慌了，用手摸摸臉，覺得好像少了什么東西，猛然想到沒有披蓋頭。
原來進到花轎后，新娘便將蓋頭取了下來，這蓋頭是平時不戴之物，是以出來就忘了披上。
新娘登時腦袋嗡嗡作響，站立不穩，雙手掩面搖搖晃晃地鉆回轎子里。
因為慌張，鳳冠撞在轎門上，骨碌碌滾到地上，兩旁下人趕緊撿起來，卻發現上面鑲嵌的珍珠散落了幾顆，金波只好命隊伍停下分頭找，亂哄哄鬧了大半天總算找齊，送到轎子里，隊伍這才繼續前行。
看熱鬧的人最怕事少，見此情景，笑得前俯后仰，心滿意足。
新娘廊臺上走這一圈，小寶和巧兒看得清清楚楚，寬額頭，扁嘴巴，蒜頭鼻鼻孔朝天，頭發枯黃，皮膚黑的像漆。
小寶嘆為觀止，這新娘的容貌已經不能用丑陋形容，而是怪異，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看得順眼的。
小寶嘴巴張了半天總算合上，問巧兒道：“我的媽呀，你說這個新娘有多少歲數？”
“你不都叫出來了嘛，跟你媽的歲數差不多。”說完，巧兒捂著嘴笑。
“你嘴還挺損的，”小寶神色有些黯然，“我從小就是孤兒，不記得我媽的樣子了，算起來，應該有四十了吧。”
巧兒想不到小寶出身居然比自己還苦，心生同情，叉開話頭道：“沒想到新娘不僅丑，還是個老姑娘，新郎相貌堂堂，又是京城首富，你說怎么就看上了她呢？難道你們男人好看的看膩了，要挑個丑的換換口味不成？”
小寶見巧兒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連忙擺手道：“我可沒那癖好，越是美的我越喜歡，就像你這樣。”
“少貧嘴，”巧兒白了小寶一眼，想起剛才新娘落荒逃回轎子中，不禁喃喃道：“她也怪可憐的。”
此刻新娘坐在軟塌上，金絲繡成的紅蓋頭就在手邊，如今已沒有披上的必要了。人們的嘲笑聲在耳中不停的回蕩，雖然從她懂事時便是如此，但每次聽到依然會心如針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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