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美，莫過煙花

“十六那年，風陵渡口，一見楊過誤終生”寥寥十數字語，郭襄的一生就此定格——題記

? ? ?我姓郭，單名一個襄字。聽周身人講，我剛出生便遭逢劫難，被一幫武林高手搶來奪去，幾個月后才回到父母懷抱，于是他們更加視我為珍寶。我爹爹是鎮守襄陽的大將，我娘是足智多謀的丐幫前任幫主，我曾經因多管閑事而被姐姐責罵，曾經因放走觸犯軍規即被斬首的士兵而被爹爹責罰，曾經悄悄跑去卜卦攤前搖簽，算子為我一生注解”業成，情艱”。我中規守禮，卻也古怪頑劣，安穩度日。

那一年，我快十六歲了，蒙古大軍以前所未有的重兵展開攻勢，襄陽軍情告急，我爹娘決定動用江湖力量以鎮襄陽。我和弟弟跟著姐姐外出送英雄帖，在返程途中，我們被連日的大雪封阻在了風陵渡口，在那里的老客棧我遇到許多江湖俠士，他們眾口稱頌著同一個人的英雄事跡——神雕大俠。我想，他應該也有一對雕兒吧。如同我家的白雕，通靈性，懂言語，振翅便可翱翔天際，長嘯足以響徹九州。我將心愛的金釵交予店掌柜，換來幾斤牛肉和許多酒水，只為那些俠士可以多講述一些他的事跡。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自古英雄皆是劫富濟貧，抱打不平，他的所作所為亦絕非僅有。那么，我究竟在聽什么，是他出神入化的武功?或許是他謀略過人的智慧！

? ? ? ? 那晚，我如癡如醉地聆聽著神雕大俠的故事，西山一窟鬼的長須鬼揚言可以帶我去見神雕大俠，這樣求之不得的機會，我毫不遲疑地跟了前去。這一路，我的心情是復雜的，期待，欣喜又夾雜著些許忐忑。論武功，我爹的降龍十八掌獨步武林，論智慧，我娘的才智謀略舉世無雙。如今，我這般莽撞，拋開爹娘平日教囑于不顧，究竟是為了看到什么？但冥冥之中，似乎有種磁石般強烈的力量將我吸附了去。

? ? ? 終于見到他了，卻好生失望。全然不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竟是世間少有的奇丑之人，再看一眼，倒見他一雙眸子，精光四射英氣逼人。四目相接之際，我不禁胸口發熱。也見到了他的雕，卻是笨重的連飛翔都不能。

? ? 后來，他去找九尾靈孤，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記得瑛姑追問我的身份時，他稱我是他的小妹子，帶我出來閱歷閱歷。當時他望著我，滿眼都是親近呵護的暖意。初次邂逅，他便如此，可見我們是有緣的。那我便稱他為“大哥哥”，普通卻不俗氣。靈狐尚未得手，又得去找尋老頑童，我心下暗喜，又能在他身旁多陪伴兩日了。他用輕功助我趕路，他的手掌厚實溫暖，他的臂膀就能為我撐起一片天地，雖然腳不點地卻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踏實。老頑童住在百花谷，那里灌木蔥郁，百花爭艷，蜂飛蝶舞，美若仙境。在這里，我看著他展示了自己研創的“黯然銷魂掌”，我看到的不僅是他掌法的威猛更是他武功背后的哀傷。聽說，他總是面朝大海，癡癡地望著海浪，等候他妻子的歸來，他這掌法定然是和那肝腸寸斷的思念有關吧！

? ? ? 請來老頑童，得了九尾狐，回到史家莊，我們的別期便愈來愈近。那日，聽到姐姐在史家莊門外打鬧，他竟然準確地說出了我的生辰，之后出神地喃喃自語，我從他口里聽到一個名字“龍兒”。離別在即，他贈予我三支玉峰針，許我三個愿望。我當即用第一根，請他允我一睹真容，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我確信我看到了愛情。接著，我用第二根針請他參加我的生辰，他亦答應了。然后，將第三根針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我知道，他是江湖地位極高的大英雄，他并不希望許我之事只是舉手之勞，也許在他眼中，我只是淺水之蛙，面對國家民族的大江大河卻沒有另一番情懷。可他不知道，從我看到他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整個江河。

十六歲生日如期而至，他沒有失約，且還邀請了許多能人異士攜貴重禮物前來助興。他將重創蒙古韃子先鋒隊和維護丐幫選舉作為我的生日禮物。然，我最刻骨銘心的是，他請漢口名匠黃一袍為我特制的生日煙花，火炮沖到半空爆炸，散了開來，漫天花雨，組成“恭賀郭二姑娘多福多壽”十個大字，顏色各異，良久才散，那一刻的異彩紛呈在我心底永久綻放，我的愛情徹底生根。他來了，卻只說了兩句話便匆匆離去，我好失落。他走后，娘憂心如焚地講述了南海神尼的原委。原來，十六年來，他都是靠一個謊言生存。如今，“十六年之約”即到，他若知道妻子已經與世長辭，必然不愿獨自偷生。我要去找他，用最后一根針求他許諾不死。之后，我草修家書，連夜啟程。

? ?路上我遇到金輪法王，他帶我去了絕情谷，正是“十六年之約”期滿之日，我登上山崖時，看到他離弦之箭一般墜向崖底，我緊隨其后踮腳即跳。我想若能就此死在一起，我亦此生無憾。然，崖底是一潭碧水，我們都沒有死去，于是我用最后一根針求他許諾不再輕生。那一刻，我的心也很亂，他對妻子情深義重，讓他活，從此千山暮雪，孑然一身，又何其殘忍。可是，他接過了我的針，并告訴我，他剛才歷經由生向死又由死即生的時刻，從此不再輕生。

? 我在崖底被家養白雕救起，在崖邊讓金輪法王詭計擄走。我因此成為蒙古侵吞襄陽的人質。在數丈高的木臺上，我被綁成“十字形”置放在襄陽城外。我看到了對面城墻上爹娘紅腫的眼睛，爹爹叫戰金輪，他的聲音雄風依舊，卻顫抖出了太多無奈與不舍。我在心底嘶吼“爹、娘，對不起！我不該輕信金輪，身犯險境，讓你們如此焦灼。我知道民族大義之前，孩兒只能辜負你們的厚愛了，娘，也許在您心底，責怪我出走尋他。但孩兒，絕無后悔！”

? 那一刻，我是抱著必死之心的。猛然聽到幾聲禽嘯，驚奇地回頭，不錯，是他的雕，是他，身邊的那位白衣女子，便是他的妻子了吧，肌膚勝雪、黑瀑及腰，行武時，輕靈飄逸，宛若翩舞。于是，蒙古退兵，襄陽得守，我獲救。近觀他的妻子，容顏冠壓群芳，清冷絕艷，超凡脫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也當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 ?華山之巔是最后的相聚，我用心將每時每刻的情景雕刻在腦海中，要用一生去緬懷。他將玄鐵重劍贈予我后，便攜小龍女之手飄然而去。彼時，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我望著他倆衣袂飄飄的背影，眼淚決堤。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見他。

別后三年，我借游歷出來打探他的消息，不想他們夫妻退隱后竟絕跡江湖。我尋尋覓覓，踏著每一寸他走過的土地去感受他的氣息，但終究遍尋不到。終南山古墓長閉，萬花坳花落無聲，絕情谷空山寂寂，風陵渡凝月冥冥。我找不到他，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樣？這場美好如鏡花水月，一碰即碎，我一廂情愿地追隨又能留住什么。但我仍是想看到他，哪怕遠遠地望上一眼，知道他安好，便肯知足了。

多年后，蒙古再犯，襄陽大困，爹娘聘請最好的鐵匠連夜將他送我的劍熔鑄而成倚天劍和屠龍刀，將寫有《武穆遺書》和《九陰真經》精髓的絲絹內藏其間。我求匠人用碎鐵打制成一枚指環，常戴指間。襄陽失守，我持倚天劍突圍而生。屠龍刀從此下落不明。家破人亡，我孑然一身，獨闖江湖，無數次我依偎著劍身，癡癡地摸著玄鐵指環，淚珠奪眶而出。

一日，青驢信步，行至峨眉山，我看到這里古木參天，清泉飛瀑，美不勝收，陰雨天時，云霧在林間繚繞，隨風聚散，仿佛置身仙境，天邊還經常會出現祥瑞之云，五彩斑斕，光芒四射，就像他給我的那場煙花。已經是四十歲了，那段時光卻歷久彌新。

我決定就此駐足，開宗立派，將畢生武學和刀劍秘密傳與后人，而那只指環便成了峨眉派掌門人的象征。我詳加參研了覺遠大師臨終前所背誦的經文，這讓我武功大為精進，回憶起少年陪在他身邊的日子竟也讓我得了些靈感，自創的“黑沼靈狐”讓不少江湖人士望而生畏。收到第一個弟子，我為其落發，賜名”風陵”，只為紀念風陵渡口的那一場邂逅。

不知不覺，鬢發已是霜染，我常常望著峨眉山天邊的云霞出神，漸漸理解了 “業成，情艱”。

大哥哥，其實我的愛你是懂的，只是你盡力了，也就只能給我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