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之夜。
微涼。
他一襲青衣,以魔的眼俯視腳下匍匐的凡人。將貢果吃了一個,難吃!他暗暗說道,順手扔到寺廟的一角,那果子滾了幾圈,堪堪停住。
這群凡人,還真是愚昧的可以。此時,他正坐在某個佛像的頭頂,怡然地接受眾人的朝拜。
忘記說了,他是魔,一個叫朔夜的魔。
有人尋他回去,他卻早已忘卻前塵。
一個人,一條路,一把琴,一顆心。
遠走他鄉(xiāng)。
誰說過,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可有些重逢,就是孽緣。
他看穿眾人的心思意念,卻讀不懂那人的百轉(zhuǎn)柔腸。
他想,約莫,他看上她了。
只是,他也有摸不透自己的時候。
他誤殺了她的竹馬,她便要毀他一生。
她手中的劍指著他,他才懂,原來,求而不得,是如此滋味。
他回了家。
從此,世上再無朔夜。
只有百曉生。
“她出關(guān)了?”他輕輕起身,“怎不見她回來?”
塵二小整理著衣裳,“無戒二姐去了酒吧。”
酒吧,那個以一魄換得心愿的地方嗎?
這么多年,她還有執(zhí)念嗎?
無戒,他此生最愛的人。
雖然,他也曾以為他愛的是別人。
可后來,前塵往事都想起來,他才記起,能讓自己心口隱隱作痛的,只有無戒。
而不是那個用劍指自己的女子。
誰還沒愛錯過幾個人?
只要最后,是她就好。
無戒,無戒。
此生,她是自己的,二姐。
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
他叫住塵二小,“等等,我與你同去。”
塵二小不解,“你去做什么?”
我去做什么?他低聲問自己,似乎等人給他一個答案。
前塵里。
她是菩提子,深愛的是唐玄奘。
現(xiàn)世中。
她是無戒,卻仍不肯多舍一眼。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青龍街。
白日,酒吧的人并不多,也沒了晚間的喧鬧。
百曉生幻化成凡人模樣,一身休閑裝扮,利落短發(fā)。塵二小驚得瞪大眼,他從不知,百曉生還有這般模樣。
“我自己找位置就好。”百曉生抬步走了進去,想起前塵舊夢里,他也曾一襲布衣,一門心思想做個凡人。
“老板,這位……”塵二小向百曉生坐的位置努努嘴。
曼珠斜靠在拐角的迷幻墻,暖暖的光灑在她身上,有種迷離的美。她的眼瞧向百曉生,她知,他從不湊熱鬧。可他來了,應(yīng)該就是這里有他想要的。
“讓調(diào)酒師調(diào)酒。”她輕輕啟唇,“叫初醒吧。”
塵二小無奈的瞧瞧,“老板,你確定?”
曼珠扭頭,審視的看著他。
二小攤手,“老板,初醒有工錢嗎?”
曼珠這才懂,原來,初醒又躲到后面,喝酒去了。
將進酒,君莫停。
“初醒,難不成你要喝光我這的酒?”曼珠有些惱,怎當初那樣想不開,偏偏尋了她做調(diào)酒師。
初醒抬眼,水光流轉(zhuǎn),“老板,莫不是有,有客?”
她搖搖晃晃起身,幻化成男子,畢竟,在酒吧,她只想體驗不同的生活。
比如好酒,比如男子。
“算了,我讓邢于安調(diào)酒吧。”曼珠轉(zhuǎn)身,“下不為例。”
于安?她做的忘川可比自己做的好多了,初醒仰頭又喝了一口酒,老板貌似不知,自己的奈何也是世間少有。
酒吧臺前。
于安一頭利落短發(fā),薄唇之上一抹胭脂紅,手中正擺弄著一個調(diào)酒壺。
“于安,給那位調(diào)杯酒。”曼珠輕聲說。
邢于安眼都未抬,曼珠是老板,能讓她親自過來安排酒水的,大概也只有客棧那些人了吧。于安的心里想著,可手中卻未停。一番花式下來,連曼殊都移不開眼。
“您的特色雞尾酒。”塵二小將酒放到百曉生面前,“請慢用。”
百曉生卻碰也不碰,“我要喝她喝過的那種。”
二小一臉茫然,“她?誰?”
于安心下了然,早知無戒與百曉生前世今生糾葛頗多,從未想過,這酒竟也非要同一種。
曼珠看著她,于安冷冷說,“上次的忘川,初醒調(diào)的。”
曼珠有些無語,無戒來時,于安尚未來這。可初醒,現(xiàn)在調(diào)不出酒。
“你來吧,本就是你的招牌酒。”
于安不再作聲,只背過身。
片刻,一杯忘川放在百曉生面前。
忘川之水,在乎忘情。
她想忘的,大抵也不會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