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盯上了。哦,不對,那不是人,是一個鬼。
這個故事要從十年前說起。那時候我還是一個中學生,每天除了上學外唯一的愛好就是和幾個狐朋狗友去街機廳鬼混。鄰居家有個叫雷雷的小男孩,大概比我小十歲,胖乎乎傻乎乎的,也不怎么說話,我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流著鼻涕呆呆的看著我。當時他父母工作很忙,經常寄存在我家讓我臨時照看一下。平時也就成了我的一個小跟班。我走到那里他跟到哪里。我喜歡他嗎?開玩笑,一個青春期的年輕人怎么可能喜歡這么一個小孩子跟著我,讓我兄弟們看到還不笑死我。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每次都要破費一下。雷雷喜歡吃棒棒糖,每次他寄存到我家里托我照看的時候我都會給他買三五根棒棒糖,讓他自己安心在家吃,好讓我去玩。我和雷雷就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只要他棒棒糖不吃完,就一直會為我保守秘密。
這種平衡到我十八歲生日前止步。那是一個熱的讓人抓狂的夏日,我和往常一樣給雷雷買了幾根棒棒糖后就去了街機廳,玩的正開心的時候發現幾個朋友都停下了手中的游戲朝門口看去,是雷雷,孤零零的站在門口,舔著棒棒糖看著我。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我人生中最尷尬的時刻,我只能裝作他是一團惡臭的空氣不予理會。
「那小子是不是看你呢?」
「什么啊!」我裝作很不耐煩,但也清楚朋友并沒騙我,雷雷肯定是出于某種原因來找我。
「肯定是看你呢,你看走過來了。」
是的,雷雷帶著惡心的鼻涕走了過來。呆呆的看了我幾秒鐘后說到:「哥哥,怎么了?」
我憤怒的站了起來,看著他,吼了一句:「滾!」
雷雷像中了某種魔法一般呆立了幾秒鐘后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我分明聽到了出門后啜泣的聲音。又過了一分鐘后我才意識到自己沖動的后果,如果他父母或者我父母看到哭泣的他會怎么樣?會知道我天天去街機房的事情,可能也知道我在抽煙的事情,可能還知道我在學校里做的一切壞事。
天吶。
我急忙跑了出去,甚至完全無法估計朋友們的看法。我一定要找到雷雷,否則可能我的好日子就此過去,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刻終于要消失,以后在父母的眼里我再也不是那個乖巧的學生,我會變成鄰居眼里的惡魔,要接受成千上萬成年人在背后的指指點點。
終于,在離我家只有幾個街道的小河旁我看到雷雷。一個人哭著慢悠悠的在往回家走。我的直覺在此時此刻告訴我雷雷的內心一定恨透了我,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構思究竟用何種言語去告知我父母我的一百種罪狀。我急忙跑了過去對雷雷說:「對不起啊,剛才是哥哥不對,不該對你發火。」
雷雷一語不發繼續哭著往家走。瞬間恐懼和憤怒像兩個乖戾的小鬼縈繞在我周圍,甩不開,放不掉。
我把雷雷推入了河里。
之后的幾天時間里我們整個小區的人都在四下尋找雷雷。當然作為唯一知情者的我也裝作毫不知情加入了尋找的行列,但如果不是犯案者很難想象我的心態。我假裝尋找,可私底下最恐懼的事情就是將其找到。
三年后,人們在河下游修建堤壩的地方找到了雷雷早已腐爛的尸體,匆匆將其下葬也沒了下文,好像所有人都以為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失足落入水下。
今天我之所以把這個故事再次拿了出來是因為,雷雷現在就坐在我面前。
我不清楚他現在究竟是什么,如影隨影,可能就是小說里說到的幽靈提到的鬼。
他此時此刻擋在我和電視中間,坐在地上,流著惡心的鼻涕,呆呆的看著我。像十年前一樣。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何憑空出現,總之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更不知道又要用何種手段讓其消失,同時有趣的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好像對其視而不見。
「那個,我說,咱們的電視是不是不清楚啊。」我試探妻子。
「沒有啊,怎么了?」
「沒事。」我又看了一眼只有一歲坐在玩具車里的兒子也沒有任何異動。
看來我要看看精神醫生了。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的時間,從上班下班到電梯和浴室,甚至在和情婦偷情的時候雷雷都無時無刻的跟在我身邊,我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變化。其實也沒什么不好,反正不會傷害我。
人類的愚蠢在于經常對一些本應緊張的事情感到莫名的放松。
幾日后我發現了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我的兒子。幾周前的一個晚上我在看球時發現他在一旁偷偷的看我兒子,我想他一定預謀了一個報復計劃,把十年前我對他做的事情復制在我兒子的身上。然而我,作為一個男人,年輕時候我的一切錯誤就應該由自己承擔,即便豁出姓名也要保護我的孩子,不過顯然我從來沒有對付一個死人的經驗。
雷雷的鬼魂有個特點,就是只是在遠處默默的看著我。在公司的時候一般站在我的辦公桌遠端,這個時候我可以利用電腦來做一些他不了解的事情。
在過去的一周里我聯系了一位號稱是本地的通靈人,我編造了一個自認為滴水不漏的謊話告訴他我小時候曾經目睹了一個孩子跳河但是因為不會游泳就沒有施救,現在這個小孩子的鬼魂來找我。通靈人信了,但只是告訴我估計是有些話想跟你說,才會這么糾纏你又不傷害你。我們兩個約好了今天下班見面,在他家。
下班后我就帶著雷雷的鬼魂打車到了通靈人的家,看起來就像是每天在馬路邊遛鳥的老人,完全沒有仙風道骨,更像是一個退休老干部。我問他能不能看到那個小孩,老人說不可以。但是能告訴我一個交流的辦法。
他花了一刻鐘時間完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儀式后給了我一碗渾濁的水,聞起來有濃烈的腥臭味。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就喝了下去。轉頭看看雷雷,好像隱約能聽到他在說什么。我看著他流著鼻涕丑惡的嘴臉一步一步走進。
「哥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