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只小白兔，我的記憶活了一千年，這一千年里我并不都是以某個固定的形態存在。每一次排著長長的隊伍走到孟婆前喝下她的湯水，我的記憶都沒能隨著那一碗水消失。在我有一世為人的時候，曾聽說孟婆的湯是可以消去記憶里的前程往事，而我每一次都是一滴不剩的喝下，可是卻沒有一次能成功的消去我的記憶，甚至那些痛苦的記憶更加清晰！
2
我的上一世是只牛，沒錯，就是那頭只吃草喝水卻耕種了無數土地的牛。
在我剛從一只母牛的肚子里爬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痛苦又將增加一世，所以在落地后我并不急著爬起，也不愿睜開眼睛，我只是一動不動的想：就這樣死去吧！
我聽到一聲嘆息：“太弱了，養不活。”
我感覺到那只母牛——我這一世的母親，無力的舔拭著我身上的胎液，期望著我能站起來得到主人的認可。可是，我真得很不愿意就這么一世一世的過下去。很久以前，我為我能留住那些記憶而慶幸，但隨著我的朋友一世一世的死去，我的愛人一世一世的死去，我的父母、我的孩子，我身邊的一切我愛著恨著的人事物一個個的離去，他們早已忘記我，扮演著另一世全新的角色，而只有我清晰的記得，清晰的活著！
愛我的人不愛我了，恨我的人不恨我了！
“丟掉，丟掉！”在我覺得就要這樣死去時，又聽到了那個嘆息的聲音，這一次有些惱怒。
“不，它能活。”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同時一只小小的手護住我的頭。然后就是一聲嘆息和漸漸消失的腳步聲。
不知是該歸功于那個孩子的細心照料還是我的生命過于頑強，總之我活了下來。
3
在我七歲那年，那個將我照料到大的孩子——牛郎，離開了那個不曾給過他溫暖的家。
他離開時只牽走了我，我只能不情不愿又不得不跟著他的腳步離開。因為跟他那對哥嫂比起來，我還是討厭他們多些。
我知道他一直把我照料的很好，給我吃最嫩的草，給我飲最甜的山泉。我也知道我是他最親密的伙伴，最知心的朋友。可是有什么用呢，我還是討厭他！有一次我甚至稱他不注意將他踢到河里，而他竟然連感冒都不曾發生；還有一次我使勁踩了他的左腳，他也只是瘸了半個月。不管我怎么努力的讓他厭惡我，都不曾有效過，他依然是那么的關心著我，就像不論他如何對我我還是討厭他一樣，無可改變！
“牛啊，以后這就是我們的家了”他將我牽到一個山洞前說。
而這個洞我一住便是一世。
4
我聽的懂鳥的悄悄話，也知道兩只螞蟻的秘密，當然我也會說牛語會說人話，這大概是我有著生生世世記憶的唯一好處吧。然而這七年來我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可是今天，看著牛郎躺在草鋪上，我聽見我跟他說：
“……把那件衣服拿回來……”
而他居然連驚嚇懷疑一下都不曾，就相信了我會說人話，并相信我所說的內容。
于是第二天他帶回了一個姑娘，后來又先后有了一雙兒女。
只是從此照顧我的活兒大多是那個姑娘在做。
“牛啊，再同我說說話吧。”
那之后我又陷入了沉默，不管他同我說什么，是歡喜還是憂傷，我都不曾再說過一個字。既然這一世是頭牛，那就做好牛的本分吧，任勞任怨耕種就好。
5
我第二次開口說話是對那個姑娘——牛郎的妻子王母的第七個女兒——七仙女說的：
“我們又要分開了。”
“要分開了么？”七仙女摘下一個南瓜，悠悠的說：“我們還能再見么？”
“我不想再輪回了，”我望著遙遠的天宮，記得一千年前我是住在那里的，“我會把我這張皮留下，我的法力有限，但讓它飛行還是可以的，孩子們總是要見一見母親的！”
“你當年是犯了什么錯呢？”她將四個南瓜以次放好問我。
我犯了什么錯？我看著她想：那大概就是在我還是一個小天將時看了你一眼吧！
6
“姐姐，你看這只兔子的眼睛怎么紅紅的？它是不是剛剛哭過？”一個小男孩指著一只剛撿來的野兔仔說。
“沒有呢，你看它連淚水都沒有，可能是眼睛生病了。”姐姐把那只兔子舉的高高，仔細的看了看。
“坐好嘍，帶你們去看你們的娘親！”
又是一年七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