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縱使相逢應不識
長安的街市繁華,一如史書。
騎馬隨著載著念兒的車駕緩緩前行。前方一陣喧嘩,不知何故,有人將街道阻了大半。街道兩邊都有人各自占了好位置似乎正在看前方的熱鬧。更有人正在往前跑。想來,我一小小郡王,雖說是親王供奉,皇帝親子,在這天子腳下,依然是無甚輕重吧。
這一隊親兵的統領姓傅,打馬到前面看了一眼,回過頭與阿良說了幾句,阿良策馬回到我身邊,說:“爺,要不咱們繞路吧。”
我似笑非笑的看了阿良一眼,問緣故,阿良支吾了一下,說:“前頭您大舅子和東平候府家的小姐鬧起來了,他倆是堂兄妹,爺您要打前頭過,勢必得管上一管。”
“大舅子?”我問,“哪一個大舅子?”
阿良答:“當然鎮國公家的大少爺王今!”
我一聽是王念恩家的,就遲疑了一下,聽得車內傳出那位沉穩持重的老嬤嬤的蒼老的聲音:“王爺貴為三皇子,這又是親王的儀仗,哪有親王儀仗到了,還當街爭執阻道的?這天子腳下,怎可如此沒有規矩!繼續走,老身也好瞧瞧這鎮國公大少爺的威風,一會回宮了好向太后娘娘說說新鮮!”
阿良面上一僵,我倒笑了,說:“寧姨教訓的是!”
不待我吩咐,阿良就打馬往前去了。
欣兒自車內探出頭來,嬉笑道:“爺,您一會可別被東平候家那位大小姐勾了魂去,那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艷名已經快要蓋過長公主了。”
我橫了她一眼,打馬向前。
阻道的人紛紛往邊上挪了挪,將大半的道讓了出來,我跟著親王的儀仗綴在馬車邊上向前。聽得邊上的百姓紛紛議論,是哪里來的王爺,能讓手握重兵的鎮國公大公子讓道。
道路另一邊,由家丁組成的厚實人墻圍著,俊男美女立在最靠邊的位置,男子抓著女子的手腕,顯是正在爭執。
因著欣兒說那位是一等一的美人的緣故,我就多看了一眼。
楊恭如的古妝一直我相當心水的人物,當年風云里傾國傾城的扮相,驚艷了我的整個少女時期。都說阿蕾長得酷似她,我們也曾經cosplay過古妝女神,四個人一起也拍過俠客類的寫真。此時見著這位,心想,若教阿蕾見著了,估計會吃驚還有會有人的古妝扮相比她更像楊恭如。這位大唐天子腳下一等一的美人,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我記得唐時的覆額妝,額間多有花鈿,這位卻是在右眼至發際,畫了一只半放的紫色玉蘭,似欲展翅的雛燕,別致的緊。
見我多看了兩眼,阿良卻過來欲遮擋視線,說:“爺,太后娘娘還等著您進宮呢。”
我正要錯過眼神,卻發現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了我面上,下意識的凝望過去,卻見著那極似楊恭茹的少女面上神情陡變,震驚、狂喜、憂傷,一剎時寫盡眼底。似乎,在看見我的那一瞬,她忘了正在與人爭執,忘了這街上看熱鬧的人群,一雙眼睛含著淚,就那么癡癡的凝著我,瞧得我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這含淚欲泣的樣子,極似了一個人。記憶中,阿蕾甚少哭的。她太美,惹得她一皺眉,惹她的人都要心疼半晌,更何況是惹得她哭。她上一次這樣哭,是什么時候?
見我也癡望起來,阿良拉了我的韁繩一下,低喚:“爺!”
我問他:“阿良,朝臣在大街上見了我這個三皇子,用不用見禮?還是我得先去給這位王大少爺問安?”
阿良一怔,我已經拍馬過去,距離很近,街道也很安靜,人群中隱隱有人說:“真有人管王將軍的閑事?”
家丁組成的人墻近在眼前,牢牢握住手腕的男子滿面怒容的看向我。越過那三兩個人頭,我在馬上俯低身子,似笑非笑的就那么看著。
管這種閑事,得讓人把注意力先放到自己身上來,既然對方已經看向自己了,就得讓對方先開口說話。果然,這位親有一把好聽的嗓子,對得起他這玉樹臨風的外貌,說:“你看什么?”
我直起身子,慢條斯理的說:“小王只是在想,以大舅子您的品階,還有眼前這幾顆頭的品階,街上偶遇,這個招呼,該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