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道德經》時,縱自知才疏學淺,仍然對華夏文明的古圣先賢的智慧光芒滿懷著倔強的質疑與不屑。
不是么?當我們目之所及的物質世界幾乎都是西方現代科技與工業革命的果實,社會制度中已知的高水平的平等也是西方文明不斷進步所取得成就。賽先生與德先生都是彼岸的花與果。您想說華夏故紙堆里,古圣先賢曾有真知灼見,憑著勘破《道德經》的字里行間,你我的人生有望開掛,這樣的觀點有幾分的說服力?
而且讀畢《道德經》,這個觀點沒有動搖。老子的字里行間都是“圣人”與“百姓”的兩分,百姓是“芻狗”,被圣人“孩之”,這都是什么鬼,說好的科學與民主之光吶?
東方華夏和西方歐美,如果文明的歷史路徑可以互為對照組來看的話,我視角的轉變恰恰來自“對照組”的一個“小”故事。希帕提婭——古典世界的最后一場悲劇,這位稍晚于老子的古希臘女哲人女學者的令人不忍卒讀的悲劇,讓我對華夏智者洞察世道輪回后的欲言又止有了不同的理解。
目前主流觀點“樸素的辯證法”對老子的定義,能不能詮釋老子反反復復非常肯定的對宇宙形成的從無到有的描述嗎?會不會老子的描述更接近宇宙大爆炸學說。
如果2500年前的老子,擁有這樣罕見的能力,宇宙形成之前到毀滅之后,整個過程都在他意識里瞬間呈現,地球人類文明的滄海桑田的變換老子歷歷在目。漸漸老去的老子回頭看一眼周圍春秋時代周朝的百姓,又想到所有這塊土地上的后來者,他應該說些什么?!
首先他清楚,在人類必經的幾千年里,科技、民主這些最美麗的花朵都只能等待開放的時機,雖然那將是一個新紀元。而不久之后,作為理智和科學的啟蒙者,西方世界一個美麗平和的年輕女哲學家和學者希帕提婭,會被暴民以宗教的名義虐殺。
其次,“掩(宇宙畫)卷沉思”,在老子歷經無數時空的蒼涼的心里,相較被我們嫌棄和吐槽的現代文明,之前的整個人類文明進步的歷史,角斗士奴隸,人牲獻祭,宗教和族群仇殺。。。全部的歡愉舒適相比痛苦黑暗血淚,應該顯得分量較輕?
所以,老子用了五千言,反反復復的叮囑,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宇宙的形成過程描述起來就是這么個情況,形成的世界運行的規律就是這么個規律,你信我,就別折騰,別用強,保全身家性命(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不要太炫耀太嘚瑟,擁有的再多終會散盡,盡量不要殺戮和戰爭。
他還力圖告誡未來的君王和強者,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希望強者在享受優越性的快感的時候能有所克制。
老子的一切囑咐都以人為核心,沒有物理沒有幾何(當然有計算機的0與1)沒有論正義,但是是以人的個人欲望的克制,關系的和諧為要詣。這些后來成為華夏一脈相承的文明特色。
誰知老子的叮囑有沒有使讀懂的人得以避免不必要的慘禍呢?生命的火把今天能傳到你我手里,我們的前人是不是得益于老子的叮囑保住了自己的DNA?!
至于那些高深的修真得道要訣,瑣瑣碎碎的成功者實操規則,如果你想把《道德經》作為人生開掛秘籍用,你盡可以慢慢去字里行間咀嚼。
今天我從道德經里,目光穿越兩千多年的時空,看見的卻是老子身為超時代的智者,對其后世以來生生不息的人們的汗水和血淚,愛莫能助的淡淡憂傷和溫柔相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