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閣樓上發現了一面有點古老的鏡子。老式的圓形的鏡片,鑲在紅木做的邊框里,支撐的木架長滿白色的銹漬,像一種惡心的毒瘡爬滿全身。背面似乎刻了一些字。但由于長期處于陰暗潮濕的地方,看不大清楚。
本來我是不會屑于用這樣令人作嘔的東西的,但家里唯一的鏡子在前幾天被我發泄用給打碎了。于是我抬著這面古老的鏡子下樓,浸在清水里清洗了一番。
鏡子被擱放在房間的角落。煥然一新后并沒又給我差強人意的感覺,反覺得有種古韻猶存的意味。
往背面看,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跡已基本清晰可見。我蹲下身,把臉靠近些,喃喃讀道:“詛咒之雙子,互噬之命運。”
我承認沒有讀懂這句話。剛要去試圖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的時候,夏寒打電話過來,約我出去吃飯。
匆匆梳了下頭發。出門時不知是否是我關門太過用力,那面鏡子不知何故地抖動了一下。
到了約定的那家西餐廳門口,看見夏寒已經等在里面,隔著玻璃朝外面的我揮著手,滿臉燦爛的笑容??傆X得他的笑的溫度是超過37度的,因為他總是可以在我不開心的時候,郁悶煩心的時候把我內心37度情況下形成的堅冰融化掉。
在他身邊,就像是被陽光普照的感覺。
菜式還是照著以前的樣子,是那時候我們兩個經過商議協定共同定下的溫馨菜譜。說過要一直吃下去,就像我們之間的愛情,一直要堅持下去,矢志不渝。
時間過得很快,店里的其他情侶都三三兩兩地散去了。到了九點半左右,整個餐廳就只剩下了我們,話題也差不多聊盡了。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把剛想好的話題又咽了回去。
很難忍受這種氣氛,于是我把頭轉向窗外,假裝看著外面司空見慣的夜景。車水馬龍的街道像一個剛睡醒的老人,吐著無奈又沒有生氣的煙圈。大樓上頻繁閃爍的霓虹燈,像一張張喝醉酒的臉,喜怒無常。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種尷尬,有點煩躁的將叉子在盤上來回滑動,弄出很大的聲響。
十分鐘后,他停下為了掩飾尷尬而不停地用叉子敲擊盤子,握住了我的手。我轉回臉,看著他。他的臉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很溫和,全然沒有了剛才那種緊張的神情。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或是說什么,但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急速的呼吸已經開始卷動周圍的空氣。
“我們……訂婚吧!”他憋了幾分鐘,最后吞吞吐吐的說出這么一句。
“唔……好啊?!蔽蚁仁切老踩f分,又來又覺得有點氣惱。明明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卻被他的支支吾吾弄僵了半天的氣氛。
原本應有的浪漫,好似被包裹在尷尬僵持所做的皮囊之中,無從發散。
三年前,我們也是在這種氛圍中開始了交往。
三年前的冬天,我搬到了這座城市。
當時我是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原來的家。那個家是恐懼的集合,每一天都是煎熬,對于未出生的另一個我的愧疚,只要在那里一天,就不會減淡,最后衍生為無盡的恐懼。
所以對我來說,只要能離開那里,住在哪里,都是無所謂的。
剛搬來的時候對這個城很陌生,雖說沒了原來的恐懼,但長年的低溫加重了我內心的寒冷。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就像一只雪原上孤獨無助的受傷的小豹,只能用自己的舌頭舔自己的傷口,在冰天雪地中自生自滅。
后來我才在一家古玩店里遇到了夏寒。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店里的一個人交談,似乎是那里的店長,比他年長一些。他看了一眼進店的我,又和那個人說了幾句,然后走過來問我:“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姐姐?”
“嗯,是啊……”我很好奇他怎么會知道,又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剛想問他的時候,他便和那個人揮手道別,走出了店,消失在茫茫的飄雪之中。
那之后的一段時間,夏寒時不時的會打電話過來,聊些有的沒的。我曾經問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我并沒有告訴過他。他只說山人自有妙計。其實我對此并不介意,他驅散了一個人生活的我的孤獨與無助。漸漸地我發現開始期盼他的電話了。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個電話,言語永遠不能代替一個人,在沒有他的電話的日子里,我仍然是一個人,獨自一個人。
直到一次他約我出去,在像如今這種氛圍中提出和我交往,我毫不猶豫的答應后,我才發現,我其實有多么的依賴他。
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拿出一只裝飾精巧的盒子,手激動得有點抖,差點沒把盒子掉在地上。
我咯咯地笑他笨手笨腳,他也朝我笑笑,幸福的波紋在他臉上漾開了好幾圈。
他從里面拿出一只戒指,戴在我的中指上。鉆石不算大,但我并不介意。我不是一個勢力的人,于我來說,有沒有鉆石或者幾克拉都無所謂,所有一切只要能從中感受到他的心就足夠了。
從餐廳出來,他幫我攔了一輛出租車。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已經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哦,那好?!彼@然有些失望。
我踮起腳湊近他的臉,然后在他的唇上輕輕按了一下。他頓時笑顏逐開,他知道這是三年來我第一次主動吻他。
出租車飛馳在絢麗的夜色里,人們往往都注意不到隱藏在一片繁榮下的危機。
滿足于安逸的現狀,是現代人固有的劣根性。
“妹妹……”
一個令人恐懼的聲音在房間四周響起,我蜷縮在角落里,不知道那個聲音口中的“妹妹”是指誰。
“妹妹……”
伴隨著呼聲的出現與消失,我聽見一串因高跟鞋與地面摩擦而發出的尖銳聲音,朝這邊逼近。
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跑到房門前。兩只震顫的手緊緊地抓住把手,忽然手上有粘稠的感覺。
燈突然滅了。黑暗中看不清手上是什么。但覺得好像沾上了什么液體,于是放到鼻子前一聞,令人作嘔的腥味。
我很快便意識到那究竟是什么,驚惶地抱住頭,踉蹌地退回墻角,縮成一團,渾身瑟瑟發抖。
那鏡子忽然猛烈地搖晃起來,鏡面在震動中慢慢的一點點裂開,像一條條丑陋的傷疤。隨之不斷冒出愈發濃郁的黑色煙霧……
我猛的直起身,喘著粗氣,驚恐的望著四周,內心忐忑不安。
“是噩夢吧?!蔽矣檬置~頭,頭發和衣服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伸手去摸索開關,“啪嗒”一聲,日光燈 “咝”的亮了起來。在光明籠罩房間后,狂亂失措的心才得到些許平靜。
看看床頭的時鐘,顯示時間“23:00”。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夏寒送的戒指,于是起床去拿。來到鏡子邊,發現昨天放在旁邊柜臺上的戒指不見了,剛平靜的心又波瀾起伏。急急忙忙的在房間找了一圈,最后以失敗告終。
我疲憊地癱倒在鏡子前,雙手支撐在邊緣。看著鏡中的自己在一夜間憔悴不堪,又平添一份不快。
無意間瞥見鏡中的自己右手戴著夏寒給的戒指。
低頭望望自己的右手,并沒有戴上任何戒飾。
又抬頭看向鏡面。
恐懼突然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我。我像一只受驚的小獸般顫抖,把鏡子弄得咯咯作響。
我的臉因恐懼而變得極其扭曲,牙齒隨著嘴唇的上下顫動而相互碰撞,舌頭被咬到,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
然而,鏡中的我卻因笑得太夸張而顯得很猙獰。
或許,那根本就不是我。我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爬回床上裹緊被子,不停地對自己說,那只是幻覺,那只是幻覺……
不知保持了這種狀況多久,然后我才在恐懼中沉沉睡去。
被子包裹著蜷縮成一團的我,就像一座新起的墳塋,讓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夏寒手拎著幾大袋我剛才買的東西在后面邊走邊抱怨:“怎么買這么多,重死了。”
我轉過身,故意裝生氣:“要是不愿意,就不要和我訂婚啊!我現在就把戒指還你,誰稀罕?!闭f完,就假裝要把戒指取下來。
夏寒急了,想阻止我,卻又發現兩只手都拿著東西,騰不出空。
看著他著急的想熱鍋上的螞蟻的樣子,我笑他:“瞧你急的。騙你的呢?!?/p>
“啊——”遲鈍的他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叫你再抱怨,這就是下場?!?/p>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我錯了,還不行嗎?”
“哼!知道就好?!卑l現自己的整蠱完美勝利,我笑得更開了。
夏寒看著我笑,也笑了起來。我其實是知道的,他是故意裝傻,故意讓我整的。
我不怎么會掩飾,喜怒哀樂從臉上全都看得出。昨晚的事今天早上我還始終耿耿于懷。早上的時候他來找我,看出了我有心事。
我并沒有告訴他是什么事讓我這么煩心,他也沒有多問。今天早上的時候發現戒指仍然如故,便認為昨晚的事真的是幻覺,便也覺得沒有再多說的必要了。
夏寒就像冬日里的太陽,在我為寒冷而煩惱的時候給我以無限溫情的陽光,溫暖而不做作。
我歡快地小跑了一段路,把夏寒落在了后面。
看著他吃力的樣子,我不滿地嘟噥的一句。然后轉身對著旁邊一家服裝店的櫥窗梳理頭發。
櫥窗里的我突然間像被強力膠粘住似的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面孔閃過一絲可怕的難以捉摸的笑意。
大腦被快速地插入昨天晚上的圖片,形成一組幻燈片。我后退了幾步,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膝。
后面的夏寒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急忙扔掉東西跑過來抱住我。
“可憐,怎么了?”他一邊緊緊地擁我入懷,一邊焦急地問。
“夏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抽噎著,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不停的哆嗦。
夏寒抱住我,轉過頭看看那面櫥窗,映襯在里面的我們和正在出售的冬季保暖衣服格格不入。他轉回來,溫柔的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呢?!?/p>
夏寒,我該不該告訴你呢?我真的好害怕,可我不想把你卷進來。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暗藏的殺機,是因我而起,無辜的人,沒有必要被牽連。
夏寒,你是無辜的。
窗外的黑夜撕破了天空,代替了光明。遠處輪船的汽笛嘶啞著,仿佛在聲嘶力竭地呼喚著茫茫海底的落難兄弟。穿梭不息的車燈像夜間的幽浮般在寬廣的馬路上擁擠著向前游蕩。
我望著鏡子,表現出一種麻木的鎮靜。
即使害怕,我也不得不接受這事實——她是來找我的。
前天,我把它丟進離我家很遠的那個湖里,而我一回到家,卻發現它又矗立在它原本的位置上,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切的行為仿佛只是我在夢游。
像所有神經崩潰的患者一樣,我發瘋似的朝那面鏡子亂吼:“你有種就出來!你到底是誰,不要躲躲藏藏的!”
顫抖的吼聲回蕩這個房間,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原來我是一個這么軟弱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夏寒,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夏寒,沒有你我真的不行。
夏寒,為什么你總是縱容我的軟弱?
“你笑什么?!”鏡中那張我一模一樣的臉嘴角上揚的表情著實令我厭惡,我依舊用十分沒有底氣的聲音對著她喊。
“妹妹……”她的嘴唇微微蠕動,發著飄忽不定的聲音,“妹妹……”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你說……說什么?”
“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姐???看來你并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我的雙子妹妹……”她的笑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刺穿了我的心,那些最不愿意回憶的痛苦往事,隨著鮮血一起流淌出來,慢慢清晰。
這事是我父母在我的16歲生日上告訴我的:
和我一起出生還有個姐姐,但她身體很弱,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那時父母很痛苦,母親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的時候眼睛還紅腫著。
我知道是上天選擇了我,所以我也異常的強壯,很少生病。
每年我都會和父母一起去給一個人祭祀,但那時我并不知道她是我姐。每次站在她墳前,我似乎都能聽到她輕聲呼喚我的名字。
但那樣的慣例我只持續了幾年。后來是斷斷續續,再后來就再沒去過,漸漸地,我還有這么一個姐姐的事也逐漸被我淡忘了。
然而有些事總是會從潛意識里被發覺。
我經常做同一個夢,在夢里,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對我說她很可憐。明明是另一個我,卻不能和我一起降臨到這個世上。
“不……不……這不是真的!你不該來這里,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給我走!”我捂著欲裂的頭,不停地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床腳,一陣劇痛,失去了立足點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走?去哪兒?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該來嗎?”
“不……這不是你家,是我家!你也不是我姐?。 ?/p>
“怎么,想不承認了嗎?恐怕我不來找你,你永遠也不會想起還有我這個姐姐了吧。本來活的應該是我,但偏偏是你!為什么你可以活而我不可以!為什么?!”
她的臉因為憤怒開始到處開裂,暗紅色的液體從這些扭曲的裂口中流出,在她的臉上四處流竄,像無數條緩慢蠕動的紅色的蟲。
我驚恐的尖叫了一聲,拿起身旁的椅子朝她扔去,“砰”的鏡片碎了一地。
她殘缺的臉依舊掛著笑容。我下意識地退到門口,想打開門,但被鎖住了。
忽然眼前紅的一亮,手上充滿了粘稠的觸感。
這時,那個夢境突然從記憶深處跳出,猶如有人按了后退鍵在我眼前回放。
燈沒有滅。
我顫抖的將手伸到眼前,是血!滿手的血!
血腥味從四處撲鼻而來,我緩慢地抬起頭,隨之失聲尖叫。
墻壁上,地板上,到處,滿屋子的紅色!
我的瞳孔開始放大,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無力的癱倒在地,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在頭發上來回擦動,像瘋子一般。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屬于!不屬于——”
她尖銳的笑聲充斥著整個空間,耳膜以極高的速率振動著,像被穿破般疼痛難忍。鏡臺隨著她的笑聲劇烈震動,一團團黑色煙霧從碎裂處穿出,在上空凝集,形成一個女人的身形。隨著一聲劇烈的爆裂聲,黑霧散去,她,也就是我那可憐的姐姐,就這樣在我面前漂浮著。
由于太過害怕,我的身體已不能移動,只是不斷的顫抖。
她朝我慢慢飄近,帶著令人窒息的笑容,張開雙臂:“來吧!我親愛的妹妹,我們該走了?!?/p>
“不!我……我……我不去!”我拼命用手抓著光滑的墻面,留下了幾條粗劣的抓痕。
她抓住我的頭,我完全不能想象她竟有那么大的力量,被捏碎般疼痛快速地傳遍全身。
我感覺自己飄了起來,向那殘破的鏡子飛去。鋒利的碎片從我脖頸中穿過,溫暖的血液四濺在我的臉上……
手機屏幕發著幽幽的光芒,仿佛墓園中的一縷鬼火。屏幕上顯示來電:夏寒。顯示時間:00:00
{惑}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若有所思:怎么不接電話,約好她生日給他祝賀的。難道……不會吧!
昨天的時候,可憐對我說讓我昨天剛結束,也就是今天剛開始的時候打過去,和她說生日快樂。那時我很奇怪,明明時間很多,卻偏要挑那個時間。
絕對不要在她生日的時候讓她一個人。
我開著車在漆黑的夜幕下疾馳,周圍的風瑟瑟作聲,猶如惡魔的嘲笑,令人心生畏懼。
可憐,絕對不要有事!
可憐所住的公寓越來越近,而我反而越來越害怕。我知道她有著無法擺脫的命運,而這是我難以改變的。然而,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之光,我都想緊緊握住,即使不能把她從無盡的深淵中拉出,但在她最害怕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都要在她身邊。
可憐,我真是個失職的未婚夫,盡管我早已知道一切。
第一次在古玩店遇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就是那個宿命之人。
“先生,看來她就是?!?/p>
“嗯,不錯呢。終于來了。永世無法擺脫的深淵宿命?!北环Q作先生的人抬起頭,眼神里透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意味。
“清水先生,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我背對靠著柜臺。
“詛咒之雙子,互噬之命運。你應該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吧?”
“嗯……知道?!蔽业拖骂^,嘆了口氣,“被古代邪神詛咒的人類,據說不是生了奇怪的病就是死于奇異的事故。然而,卻有一部分奇異般的存活了下來,但世世代代伴隨著一個詛咒——這些家族中不能出現雙子。如果出現了,那么他們在出生時會相互吞噬。存活的一方會受到詛咒,在20歲的生日被另一個自己奪走靈魂。”
“沒錯,完全正確。”清水笑著向我鼓掌,“另一個自己,因為是雙子,也就是指被吞噬的那方。”
“啊,我知道?!蔽矣檬种沃^,“喂!我說,現在可不是佩服我的時候!真的沒有解除詛咒的方法嗎?”
“方法嗎?也不是沒有,但機會很小。” 清水轉身往那堆滿古玩的舊柜架走去,“哦!就是這個?!?/p>
他把那東西放到柜臺上,是一個方形小盒,上面刻了一些驅魔刻印,還有一張道符封住了開口。
清水撕下道符,拿出里面的東西,是一枚戒指,但看上去完全不像驅魔用的道具,更像是普通結婚的道具。
“喂,這真的是驅魔用的嗎?”我有點不相信的問他。
“當然是了。只不過我稍微改裝了一下,讓它更漂亮點。怎么樣,不錯吧?!彼呀渲冈谖已矍皝砘鼗蝿?。
“漂亮是漂亮,弄成這樣你就不拍被誤賣掉,竟然還有鉆石……”
“哦,這個鉆石??!是假的。再說了,我怎么可能把那么貴的東西放在這上面?!?/p>
“那就更不對了,你這是在欺詐!”我有點忍無可忍了。
“好了,這件事先放一邊吧。我告訴你解除詛咒的方法吧?!鼻逅谋砬橐幌伦訃烂C起來,“你只要讓她戴上這枚戒指,在她出現詛咒的那個生日把另一個她——她的雙子姐姐封印在這枚戒指里就行了。”
“早說嘛!原來這么簡單。”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清水的表情依舊嚴肅。
“不過……”
“不過……不過什么?”說實在的,我很受不了他說話說一半的這種習慣。
“唔……不過就是你必須作為她的戀人給她這枚戒指?!彼D了頓,“因為這枚戒指是一對驅魔師夫婦制作出來的。啟動這枚戒指所必需的力量就是授予者對被授予者強烈且真摯的感情。”
突然好似一道天雷落下,擊中了我。
“……”
“我知道了。20歲,還有三年是吧。我會在這三年里試著喜歡她的?!?/p>
“嗯,能否解除詛咒,就看你了?!?/p>
街道的路燈閃爍著,飄忽不定。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可憐……原來我只是試著去喜歡她,但現在我卻發現真的喜歡上了她。三年來,她的每個笑容,每個舉止,都深深觸動著我的內心。
可憐,你一定不能有事。
“可憐,你在嗎?快開門!”我用力敲門,但沒有任何回應。
我把臉側著貼到門上,突然聞到一股腥味從門縫里傳出來。
我恐懼地張大雙眼,“難道……”
我用身體使勁撞門,完全顧不上劇烈的肌肉酸痛感,恐懼麻痹了我的神經。
門被撞開的霎那,我也跟著摔向房內,右臂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房內的驚愕一幕:
桌椅摔倒在地上,鏡子的碎片撒了一地,可憐從鏡子中穿過,源源不斷的鮮血從脖頸中流出。
我的四肢開始顫抖。我用戰栗的雙腳艱難地走到可憐身邊,蹲下身,緊緊地把她冰冷的軀體擁入懷,雙眼的清淚落在她的脖頸上,與血液摻雜在一起流入一片血泊。
我在街上發瘋似地狂奔,全身沾滿鮮血,引來無數行人的害怕逃散和異樣目光。
這些都不重要,別人怎么看都不重要。沒有了可憐,世界開始變得灰暗,開始停止運轉。時間像凍結的流水,變成堅硬的冰刃,無情的刺穿一夜間崩潰的我的心。原來所謂,雙子的詛咒,對我同樣是種詛咒。
我推開古玩店的門,踉蹌地跌進店里,門角上的鈴鐺發出令人生厭的清脆的鈴鐺聲。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嗎?”清水盯著滿身是血的我,滿臉狐疑地問。
“雙子的詛咒……可憐……死了……”我無力地靠著門,說道。
“我知道……但我不是告訴過你絕對不要在她生日的時候讓她一個人。”
恍若當頭棒喝,我抓著門框用頭去撞門。
“沒錯!你說的沒錯!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可憐才會……”
清水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安慰我說:“好了,現在自責也于事無補。況且雙子的詛咒還沒有結束。”
我抓住他的雙肩沒命地搖晃,“你說什么?可憐已經死了??!”
“你冷靜點。”他把我的手從肩上拿下來,“可憐是死了。但是雙子的詛咒不會因此結束,只要她的雙子姐姐還沒有消失?!?/p>
“你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彼D過身從后面的柜架拿出一把匕首放到我手里,“拿著,這是驅靈匕首,你會用到的。”
雙子的詛咒不會結束。
可憐的離去被這句話否定的一文不值。如果她的生死如此渺小,那又何必要她承受如此重大的災難。
我像行尸走肉地走在街上,雙手上可憐的血的味道怎么也洗不去。我知道那將成為我一生中難以抹去的痛苦回憶——親眼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倒在血泊中,全身都是她的血。
就像……就像……就像是我殺了她。
不對!就是因為我……是我……害了可憐。
“夏寒!”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我不知道這時候會有誰喊我。
我轉過身,突然怔住了。怎……怎么……怎么可能???
是可憐!
雙子的詛咒不會結束。
這是驅靈匕首,你會用到的。
可憐已經死了,你們的感情也斷了。封印的戒指已經失效,要除掉她只能用這把匕首了。
清水的話從昨天的記憶團塊中凸顯出來,回蕩在耳邊。
“是嗎?原來如此?!蔽翌D時冷靜了下來,低聲嘟噥。
“夏寒,你要帶我去哪里?”可憐一邊跟著我走,一邊問。
“啊,去個好地方,一個能讓你永遠也忘不了的地方?!蔽倚χ卮鹚?。
我拉著她的手,穿過彎曲的街道,周圍的建筑越來越稀疏,樹木和草越來越茂密,但都長得錯雜無章。
“喂!夏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你弄疼我了!”
我沒有回答,只顧往前走。
可憐掙脫了我,甩了甩手,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我。
“疼?你也會疼嗎?”我背對著她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猛的轉過身,把她推到一棵樹上,“不懂?”
我抱住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她耳邊細語道:“沒有實體的人會疼嗎?姐姐……”
匕首精準地插入她的胸膛,鮮紅的血液順著刀柄落到地上,宛如二月的飄落的紅楓。
可憐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夏寒——你——為什么——”
我放開她,她倒在地上,血仍然不斷的往外流淌。
你害死了可憐,這是你應有的。給我快點消失吧!
但……那……那是什么眼神?難以置信?被愛人背叛的痛苦與絕望?
我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可憐已經死了!”
“是的——可憐已經死了——”可憐斷斷續續地說,“就在剛才——被你殺死了——”
天空下起了迷朦的細雨。
可憐一動不動的倒在血泊中。
我抱著如今真的離去的可憐,失聲痛哭。淚水混著雨水,流淌在冰冷的臉頰上。同一把匕首,刺穿了兩個相愛的人的心。
在幻覺與現實的交錯中,我們早已無法挽回。
雙子的詛咒不會結束。
“我記得說過的?!鼻逅冻鲆唤z狡黠的笑容,“雙子的詛咒不會結束?!?/p>
他的樣貌漸漸模糊,轉變成和可憐一摸一樣的女子的模樣。
“那個詛咒的真正含義,是讓被詛咒的雙子妹妹被她最愛的人殺死?!?/p>
女子漸漸隱去,留下一陣寒心的笑聲。
“那么,下一個被詛咒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