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概念

在開始正文之前,有必要對關于網絡文學的一些基本概念做一下我自己的詮釋,這些詮釋很可能與文學理論或者別人的詮釋不同,那也沒關系,你就理解為我個人的設定吧。

首先需要厘清的一個概念是,什么是「網絡小說」。原本我以為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概念,那些在網絡上發表的文章就可以算是網絡小說,后來發現并不如此。網絡小說是在網絡上發布的小說,這一點并不假。但也有一些是在網絡上揚名之后,留下一部分不發表,轉而實體出版的,比如馬伯庸的《三國機密》。有一些作者也是最早是在網絡上發表作品,等名氣比較大以后就不再在網絡上首發作品而是直接實體出版的,比如江南、滄月等人。這些人的作品往往也都被籠統的視為網絡小說。最早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憑著興趣在網絡上寫東西,賺錢完全依賴實體出版。而現在,說到“網絡小說”我們能想起的絕大多數都是作者與閱讀網站簽約發布,實時更新,讀者在網站上購買VIP資格后在線閱讀的小說。本文所要探討的“網絡小說”多數時候都是指起點、晉江、縱橫等小說閱讀網站上發布的小說這一狹義的概念。當然,時至今日走“興趣寫作——免費發布——實體出版”路線的作者也并不少,并不是說他們的作品就不算網絡小說了。

讀者從網站直接購買VIP作品閱讀權的收費方式起源于2003年左右,盡管起點中文網并不是最早采用這一模式的網站,但是它無疑是最成功的一個。在十多年的發展過程中進化出了一條比較成熟的產業化流程,液逐漸成為了網絡文學界的標準商業模式。簡單概括起來是這樣:任何人都可以在這家網站上注冊賬號并寫作自己喜歡題材的小說作品,并免費發布出來給所有讀者。一段時間以后,這家網站會和那些能吸引到較多讀者或者這家網站的編輯們認為有可能吸引到較多讀者的作品簽訂合約,此后再發布的作品章節就只有購買了該作品VIP閱讀權的讀者才能讀到。而這些讀者購買該作品的收益由網站和作者個人分成。這樣,作者、網站和讀者就構成了一個直接買賣關系。當然實際情況比這些要復雜得多,這些年來也出現了許多多種有趣的作者和讀者互動方式——比如月票榜,比如“打賞”,比如縱橫中文網的紅黑票。但總體上說這個總體的框架自2004年起點中文網獨霸網絡小說界之后就沒有過太大的變化。所以我將其稱為“起點模式”,這個此時我生造出來的,僅僅是為了自己方便使用。

網絡小說是一個蔚為壯觀的大家族,既包括前網絡時代就已經頗為興盛的類型小說種類如武俠小說、科幻小說、言情小說、官場小說、偵探推理小說,也包括現代作者們重新從歷史長河中挖掘出來并加以改進創新的的仙俠小說、神話小說、志怪小說,還包括借鑒自國外概念的西式奇幻小說。但種類更多的則是網絡小說作者們不斷創造出來的、新鮮的小說類型。其中的一些類型既有著成熟的設定世界,也有著相對固定的寫作框架,比如以《飄渺之旅》為代表的修真小說,以《宰執天下》、《步步驚心》為代表的穿越歷史小說、以《無限恐怖》為代表的“無限流”小說等等。而更多的,則是有著自己獨特的設定,可以隨作者不同而不同的小說世界——這些,被統稱為玄幻小說。

“玄幻”是一個近十多年才被生造出來的詞,從其字面來看,既包括玄之又玄,無法言說的含義,又是廣義上“幻想小說(fantasy)”的一部分。這個詞從它被創造出來就沒有過一個準確的定義,也幾乎沒有人能說明它包含的子類別有哪些,甚至在那些對當代通俗文學缺乏了解的人們看來,它就可以概括所有的網絡小說。

說玄幻,就必須說到一個和它非常近似的詞,即“奇幻”。“奇幻”直接翻譯自英文的“fantasy”,一般理解為一些具有超自然力量成分出現,而又無合理科學解釋的小說類型。那么,奇幻小說的范圍理應是非常廣泛的,不但我們所說的玄幻小說應該包括在內,西式奇幻、東方修真仙俠、無限流甚至穿越小說也都屬于奇幻小說了。但實際上,奇幻小說通常是用來指代《魔戒》、《龍槍編年史》、《哈利波特》系列等西式幻想小說,蓋因“奇幻”這個概念是隨著這些作品進入中國的,先入為主的影響下,讓人以為奇幻小說就只能是有魔法,有矮人、精靈和龍的世界。而后來那些仿照這些作品本土化的嘗試反而要加上“中式”兩個字以示區別。“中式奇幻”這個詞組在最初時候主要是指九州、云荒、歸墟等成系統的、作者們獨立創作出來的幻想世界,這也同樣造成了一個先入為主的效果,當后來更加中式也更加奇幻的修真、仙俠小說井噴之時,反而不無法再用這個詞了。

順便說一句,同樣被先入為主的另一個近義詞還有“魔幻”,因為有南美作家馬爾克斯、博爾赫斯等人的存在,“魔幻”在文學研究者眼里往往和“現實主義”連用而成為一個固定的詞組。盡管也有一些人曾經用它來概括一些特定的通俗小說,但很少被人所接受。

在那些比較成系統的、作者知名度較高的作品被歸為中式奇幻之后,另外一些相對散碎的、也無法被歸類成修真和仙俠的小說就只能在“玄幻”這個大類型中尋找存在感了。很多人認為“玄幻”的“玄”字帶有玄思、玄學的意味,因此玄幻小說只可以指代東方背景的小說。我認為這是一種誤讀,事實上被歸類為玄幻這個題材的,既包括一些不太純粹的修真仙俠小說,也包括一些中國人寫的、帶有獨特中國風格的西式奇幻小說,甚至還包括一些架空世界作品。如果一定要去分清楚誰是奇幻誰是玄幻誰是修真仙俠,我認為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在本文中,將把那些無法明顯歸類的小說類型統稱為玄幻。

“架空世界”也是網絡小說中比較獨特的一個概念,它是指現實世界中不存在,歷史上也從未存在過的,僅僅由作者自己創造出的一個設定世界。從廣義上說,奇幻中的魔戒中土世界、龍與地下城規則里的費倫,科幻中的基地和第二基地,甚至金庸武俠小說《笑傲江湖》里的世界都屬于架空世界。事實上如果你想寫一個幻想小說就不可避免的要面對如何構建架空世界的問題。穿越小說也是如此,如果你不想出現時間旅行問題中經典的“外祖父悖論”(即:一個被穿越者改變了歷史的世界,未來為什么還會有穿越者本人存在),那么你就必須假設穿越這個行為會造成我們這個世界在時空上的分叉,這同樣是在構建一些架空世界。

但是也有一類很特殊的架空世界,它沒有魔法和超越自然的科技水準,也沒有無限循環穿梭的時空冒險者,它只是作者構建出的另外一個和我們世界類似但是不盡相同的世界——這就是狹義上所謂的架空小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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