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人,戀上一座城。可有時候,我們因為某個人而停留的那座城,是空城。
張燕是我以前在上海打工時認識的同事,我們老家是同一個市的。2013年年底我離開上海回了老家,張燕則在那座城里繼續生活。那時她在阿爾卑斯糖果廠上班,男朋友小朱是安徽蚌埠的,跑黑車,在醫院里幫病人掛專家的號,還有各類體育比賽的門票,也就是“黃牛”。
小朱人聰明,認識的人多,跑黑車,再加上倒賣各種票號,一個月下來可以賺到上萬塊錢。但他又嗜賭成性,辛苦賺來的錢有一大半被牌友們賺走了,為此事,張燕沒少跟小朱鬧矛盾。每次吵完架,小朱都發誓說以后不會再去玩牌了,可只要有牌友給他打電話,他總是隨叫隨到。張燕沒轍了,就跟小朱的爸媽打電話,兩位老人得知實情后坐火車來了上海,在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小朱玩牌的次數有了明顯的減少,再后來,小朱不玩牌了,而是專心的跑起了黑車。張燕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可這樣的愉悅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張燕又陷入到了新的煩惱,因為她發現小朱在外面有女人了。張燕跟蹤過他們,發現那個女孩除了比她年齡小外別的方面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如果非要說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就是那個女孩穿衣打扮比較前衛,什么衣服都能穿的出來。狐貍精,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張燕在心里詛咒道。從那以后,不上班的時候,張燕也會給自己畫個精致的妝容,在網上,先后給自己買了幾件性感的衣服。小朱也注意到了張燕的變化,但他還是覺得張燕買的衣服不夠好看,于是主動在網上幫她選購衣服。
衣服選好了,小朱問她是否滿意。張燕仔細看了看,臉微微的紅了起來,因為小朱幫她選的大多是情趣內衣。這衣服能穿出來嗎?別人不會笑話吧。張燕內心忐忑道。小朱哈哈笑了起來,說這樣的內衣就是穿給他看的,別人怎么會笑話呢?張燕的臉更紅了,對小朱說只要是你選的,我都滿意。可也就一轉眼的功夫,張燕又不滿意了,因為她看到了小朱之前的交易記錄——他這不是第一次買這樣的內衣了。
張燕問他之前給誰買的內衣?小朱知道無法回避了,就坦白說是跟小徐買的,不過他們現在已經不來往了,希望張燕能夠原諒她。張燕強忍著內心的怒火,說那個小徐除了年齡比她小,其他方面跟她比還有啥優勢,你為什么要跟她交往?小朱自知理虧,忙不迭的給張燕道歉,并發誓說以后再也不理睬小徐了。末了他又加了這樣一句話:小徐是個狐貍精,很會穿衣打扮,又那么風騷,沒有哪個男人能抵得住她的誘惑……
張燕沒有再責罵小朱,因為她知道沒有不偷腥的貓,與其整天提心吊膽的提防著別的狐貍精勾引自己的男人,不如讓自己成為一名更加嫵媚動人的狐貍精。張燕人本來就長的漂亮,再加上每天精心化的妝容,整個人的氣質有了明顯的提升,走在大街上,回頭率老高了。張燕當時問小朱,自己像不像狐貍精?小朱開玩笑說豈止是像,現在已經是個勾人魂魄的狐貍精了,他以后要嚴加看管,否則跟別的男人跑了……可后來發生的事出乎張燕的意料,她這個在小朱眼里需要嚴加看管的“狐貍精”最終還是敗給了小徐那個狐貍精。
每年六月中旬,單位會放一個禮拜的旅游假期,張燕所在部門的員工報了蘇州三日游。因為公司允許員工帶一名家屬,所以張燕要小朱陪她去玩。起初小朱不愿意,說最近坐車的客人很多,他想多賺點錢。張燕說錢是賺不完的,不差這幾天。最后,小朱跟著張燕去了蘇州。
第一天下午他們去了蘇州園林。公司請了專業的講解員,張燕跟同事們緊跟著講解員,唯有小朱,一個人走在后面,無精打采。期間小朱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后聲音壓的很低,腳步挪的更慢了。參觀完了蘇州園林,公司安排員工去一家酒店休息。吃晚飯的時候,小朱手機里的微信就響個不停,他一邊吃飯,一邊打字回復信息。吃過晚飯,有同事喊張燕去她們房間打麻將。
打了幾圈,張燕都輸了。同事問她怎么回事,好像心不在焉。沒等張燕回話,另一個同事接話題了:張燕能沒事嗎?她老公一下午跟我們保持著距離,接個電話都鬼鬼祟祟的,前面吃飯,微信一直響個不停……張燕啊,你可要多留心啊,憑我的經驗,你老公或許外面有人了……
打完麻將回到房間已經十一點了,小朱還在玩手機,微信依舊響個不停。張燕問他跟誰聊天啊,這么有耐心。小朱說是個網友。是女網友吧?張燕問道。小朱說是的。看到張燕面有慍色,小朱忙解釋說是個普通的網友,還說現在的社會,誰沒幾個異性網友啊!張燕沒再跟他說什么,去衛生間洗臉刷牙,然后在另一張床上睡了。
一直到凌晨一點,她還未進入夢鄉,因為她的耳際依舊能聽到小朱微信的聲音,那種聲音,單調,令聽者心煩意亂,甚至備受折磨……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后導游說帶大家去虎丘和寒山寺玩。小朱說他感冒了,不想去了。張燕說如果能堅持住的還是去虎丘看看吧,因為“到蘇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就跟去北京沒有爬長城一樣。可最終小朱沒有跟大家一起去玩……
晚上回到賓館,張燕問小朱感冒好些了嗎?小朱說好了,沒事了。吃過晚飯,張燕待房間里看電視,小朱問她怎么不去打麻將啊?你是不是特希望我去打麻將啊?張燕反問道。小朱說沒,沒那個意思。然后低頭繼續玩手機,微信聲音繼續響個不停。有好幾次,張燕想沖過去奪下小朱的手機,想知道他都跟什么人在熱聊,都聊什么,但她后來都選擇了克制。
快十二點的時候,張燕關了電視,告訴小朱說洗澡睡覺。小朱說他白天洗過了。張燕去了衛生間,洗漱完畢后裹著浴巾走了出來。睡覺吧,她說道,隨即躺在了小朱的身邊。小朱說他感冒還未痊愈,為了避免傳染給張燕,還是分床睡吧……
凌晨一點半,小朱的微信還在忙碌,那種“叮咚叮咚”的聲音,如同一把鈍刀,無情的刺進了張燕的大腦,她實在忍不下去了,起身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小朱的床前,然后將他手里的手機奪了下來。小朱起身想奪回手機,但張燕已經將自己關進了洗手間……
張燕將手機還給了小朱,穿好了衣服,她神情有些呆滯的離開了房間。走出酒店,不遠處就是觀前街,蘇州城最熱鬧的地方。盡管都凌晨兩點多了,可大街上依舊有不少行人,整個街道依舊是熱鬧的,唯有她,置身鬧市,卻倍感寂寥。
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很想哭出來,可又忍住了,她覺得沒必要為小朱這樣的人渣掉眼淚。在他的微信里,她看到了他跟小徐的聊天記錄,有文字,有圖片,那些文字,特肉麻,她跟了小朱六年,從未說過那樣的話。那些圖片,是小徐穿著小朱給她買的情趣內衣拍的,搔首弄姿,毫無羞恥之心……
離開房間之前,她問小朱,我跟了你六年,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你卻兩次背叛了我,為什么?小朱說這不能算作背叛,現在的人,誰還沒個情人啊,小徐就是他的情人。還說小徐會穿衣打扮,在床上也是風情萬種,放的開,不像你,老是那么作,覺得自己就是圣母白蓮花……張燕給了小朱兩記響亮的耳光,然后穿衣服出門了……
張燕期待著小朱會來找她,至少會給她打個電話,可時間到了凌晨三點半,沒有小朱的任何音訊,張燕徹底失望了。她萬念俱灰,神情落寞的回到了酒店,沒有去小朱的房間,而是敲響了她們領隊的房門……
第二天,張燕沒有跟同事們繼續去游玩,而是只身一人返回了上海。到了晚上,小朱也返回了上海,他還買了個搓衣板,一進家門就將搓衣板放地上,然后他跪了上去,說他這是負荊請罪,希望張燕能夠原諒他。張燕輕蔑的瞄了他一眼,說:大哥,負荊請罪跟跪搓衣板是兩回事,有空了少玩微信,多看看書……
那天晚上,小朱在搓衣板上跪了好長好長的時間,張燕有幾次經過他的身邊時非但沒有心生憐憫之情,反而覺得小朱就是個小丑,用不著同情他,憐惜他……幾天后,張燕去公司辦理了辭職手續,然后回了老家。
我問她就這樣跟小朱徹底結束了嗎,你們可是交往了六年,有感情了啊!她說是的,現在不跟小朱聯系了。我又問她,離開上海的前夕,小朱有沒有送她,都跟她說什么了沒有?她忽然笑了,說我怎么這么八卦,啥都想知道啊!我也笑了,說很想將你的故事寫下來,所以想了解的多一些。她說還是不要寫了,她在上海生活了七年,之所以能待那么長的時間,是因為那座城里有她喜歡的人,可是現在,她發現那座城早已成了空城,她應該更早一些離開那座城的。
“人生無常,許多不盡人意的事情會不如預期般發生。一個人留守,最后只剩一份悲涼,等不到歸人。是因為留守的地方不是他的歸宿。誰為誰等待。如果方向錯了,停止就是進步。不要固執的在錯誤的地點上等待,耗盡一輩子的光陰,留守著一座空城也只是一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