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念呀念丫

01

幸福樹小區32號樓1單元1802室，我跟媳婦帶著八歲的女兒，還有來帶娃的老媽，一家四口人就住在這個83平不到的兩居室里。

又是應酬到后半夜將近一點鐘的一天。在樓下時，我就看到家里的燈都滅了，想著這個點了她們也該都睡了吧。可當我進門后打開客廳的燈，突然看到我媽就端坐在沙發上，剛才還未散去的醉意一下子就散了一大半。“老太太平日里睡得挺早的呀，今天這是怎么了？”我暗自忖度著。

“媽，你坐這里干嘛？睡不著嗎？”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坐在她旁邊輕聲問道。

“你弟那事兒你到底管不管？你爸前幾年走了，家里就靠你這個做大哥的了。”我媽帶著些怒氣，又帶著些哭腔向我發問。

我心里一緊，知道這是我家老二媳婦兒瑩瑩又跟我媽抱怨過了。“媽，二強自己在印刷廠的工資本來就不高，瑩瑩懷兮兮的時候，還把工作辭了，一直就沒再上班。我都給她介紹多少工作了呀，人家自己就是要帶娃，說她不去上班。你說我這個當哥的還能咋辦？”

我自己也是一肚子苦水沒處去說，在外邊辛辛苦苦工作，一天天給人點頭哈腰的，回到家里，還要面對一大攤子事兒。

老太太就跟聽不到我說話似的，自顧自地說：“大強，你是老大，不能眼看著你弟家那么難過還不幫忙啊。你對得起你爸臨終前的托付嗎？病床前可都是二強在照顧的，你呢？就知道給你家里掙錢.....”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我把頭深深埋在膝蓋間，想起我爸最后住院那段時間，我手頭上一個項目正到關鍵時期，我在外地一時脫不開身。確實是二強照顧得多，我媳婦兒也去照顧，但畢竟不太方便，很多事都是二強在做。每次想到這里，我都覺得愧對父母，也想著要跟二強相互扶持著，把日子越過越好。

可眼下，他們一家三口租住在城南，我們住在城東。我給他們兩口子說過幫他們在我們小區買套房，我來付首付，他們只用還月供就行。可弟媳不答應，她寧可跟孩子擠在租來的一室一廳里，也不愿接受我的幫助。她說，“新房子光月供就要還四五千，我們二強供不起。”

我有心幫他們，可人家兩口子都不接受，我媽還老抱怨說我不管我弟一家，我媳婦對此也是諸多怨言。她沒少在我面前說過，都是一個爹媽生的，你媽怎么就那么偏心呢？！可誰讓我們是親兄弟，是一家人呢？自己兄弟有困難了，我不去幫還有誰能幫他呀。

我把我的想法又跟我媽說了一遍，她也知道確實是老二家不愿意買房，就說：“那你幫他們在這邊租個房子吧，兩家離得近了，我照看孩子也方便，瑩瑩也就能出去上班了。”我一聽，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就答應給留意著。老太太這才略微放心了些，回房去睡了。

02

過了幾天的一個清晨，我跟住在1號房的男主人老王哥都在電梯門口等電梯。有陣子沒見他們家有人了，我隨口問了句：“王哥，前陣子都不在家呀？”

大家鄰里鄰居地在18樓一起住了好多年，彼此算是很熟悉了。老王哥一家都是外地人，他自己也是個從農村出來自己打拼，早年間靠在北京賣房賺了些錢，現在自己來我們這兒開了兩家房屋中介做老板。

聽到我問他話，老王哥淡淡地說：“是呀，前段時間我們全家回了趟老家，結果要回來的時候，趕上了疫情爆發，這不就回不來嘛。”“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想給你弟在這邊買套房，我這里剛好有幾套合適的房源，你們要不抽空去看看？”

真不愧是生意人呀，隨便聊聊天，也能三句不離老本行。

不過，他這么一問，我確實想起來要給我弟租個房的事兒，于是就問他：“人家兩口子怕壓力太大，不想買房，現在就考慮在咱們小區租個房算了。你那里有沒有在出租的一室或者兩室？”

“應該有，我今天到店里讓幫你看看。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呀，疫情鬧得，再加上政策老變，我這都考慮要不要關掉一家店了。”

“唉，各行各業都一樣。”

“攤子鋪的大了，風險也更大呀。我這也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嫂子之前不是在另一家中介上班嘛，這次回來他們店就沒再讓她去了。其實他們那個店效益本來就不好，你嫂子就是不想閑著，又不肯去我們店當老板娘。這下我就讓她在家照看東東了。”老王哥估計也是心里有苦沒處去說，跟我越說越多，一直說到我倆進地庫，才不得不停口。

“王哥，那我走了，我弟租房子那事兒你幫我留意著啊，謝謝啦。”

我其實挺羨慕老王哥一家子的，日子不管苦還是甜，每次見他們一家人都是和和氣氣的，這么多年也沒聽見過他們夫妻倆吵架。不像我家......有時候想想，我這個男人做得太失敗了，家里沒一個人說我好，可我也不知道我錯在了哪里。

03

大概一周之后，在王哥的介紹下，二強他們終于租好了房子。運氣特別好，我們同層一個出租屋的租客剛好不租了，就轉租給了我們，是跟我家同樣戶型的兩居室。我媽這下總算可以兩個孫女兒一起帶了，老太太臉上的笑容都比以前更多了。

只是，二強上班的印刷廠在城東，他每天上下班坐地鐵就要兩個多小時。我說把我開的這個車給他去開，我跟媳婦兒就用一臺車子也夠了。二強又是不答應。

其實我也猜得到。二強他們雖然日子清苦一些，但他自小就不欠別人任何東西，哪怕我是他親哥，對于錢財上的幫助他向來是拒絕的。他老說：“日子過得去就行，爸媽他們一輩子不也苦過來了嗎？再說，瑩瑩就是嘴碎了些，她還是特別體貼我的，也不要求我掙什么大錢。本本分分，安安穩穩，就夠了。”

二強從小就比我能吃苦，幫著爸媽沒少干農活。相比之下，我就懶多了。不過是憑著上專科的時候跟城里一個親戚家走得很近，人也靈活，嘴皮子會說道，最終在他們的幫助下進了個拆遷公司。可當年我跪在人家地板上抹地的情景一直刻在腦海中，這么多年，我逼自己一定要混出個人模狗樣來，如今竟也不知道是為了誰？

我以前覺得二強太窩囊了，賺不到錢還成天被媳婦兒管著。可現在住得近了，我們兄弟兩家人經常一起吃飯，看著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就在我面前，再看看自家，時不時地小吵大吵、雞飛狗跳，我竟然開始羨慕二強了。

04

男人究竟該是什么樣兒的？

我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又要去赴下一場應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