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第一次發現石頭縫里的蕨苔冒出來打卷的時候，就開始密切注意它接下來的變化，雨水就是它的信號，一場春雨，一撥嫩卷兒，從地里冒出來，肥厚翠綠，裹著一層細絨絨的毛毛，就像十幾歲小姑娘耳朵邊出現的那種。

雨水過后，蕨苔們對“萌發”這件事情興趣高漲，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傾巢出動”，全來到這個世界。剛冒出地面的蕨菜，短短的，像一個個小矮人似的立在那里，可有意思啦！過不了幾天，蕨菜漫山遍野都是，采都采不完。有的蕨菜長得挺拔而修長，像一盞盞路燈。它們整齊地排成一隊，又像一個個軍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我很猶豫，是否要把它們采回去，搓掉絨毛，爆炒一盤。在我的家鄉，這個季節，以前幾乎全民食蕨。但在現在卻沒人去在乎這些多得數不清的植物，沒人多看它們一眼，任由它們隨心所欲在風中擺動。

住在鄉下的這兩天，媽媽每天都要來問我：“你今天想吃什么？”我每次都告訴他：“隨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說“隨便”，媽媽卻并沒有隨便對我。中午和晚上，兩菜一湯，當季食材，精心搭配，燒魚、燉肉，去菜地里摘一把“上海青”，略施薄油，炒斷生氣，就是一盤可口的素菜。

今天吃蕨苔吧.我去采……

采蕨苔的聲音很有快感，食指和中指夾住苔桿，輕輕一擼，隨著“啪嚓”一聲脆響，蕨菜就已經躺在我的手掌心仰望天空了。在采摘之前，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讓這有生命張力的物種，在我的鏡頭里定格。

媽媽把蕨菜洗干凈，然后把水燒開，把蕨菜放在鍋里焯了幾分鐘就撈起來，放點食油和鹽，然后把辣椒放進鍋里炸一炸，放點蒜，再炒炒，香味就出來了，最后，加放少許味精裝到碗里。我聞了一下，香得我的口水都流出來了，我用筷子夾了一點放在嘴里，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一時吃不了，也可以把它制成干貨，可以長期保存，閑暇時用臘肉骨頭煮干蕨菜，那又是一道風味獨特的菜肴。再有手巧一點的人家，就把蕨菜制成腌菜。酸爽清脆，卻又不失蕨菜特有的清香。時不時掏一小碟子出來嘗嘗，是不錯的開胃下飯菜。

蕨菜登上高級餐桌上的大雅之堂，成為一道美味的山珍，也就是近幾年的事。

當吃慣了通常意義上的山珍海味、飛禽走獸之后，人們已經不能滿足掠奇的心情，開始尋覓那種原汁原味的粗糧食物，于是番薯、芋頭、玉米等五谷雜糧越來越被人們所推崇，而一些野菜，如薺菜、蕨菜、水芹菜等等，也開始受到更多城市人的歡迎。這些東西既是綠色食品，又無農藥的侵害，漸漸成為人們追求的另一種可以享用的舌尖上的美味，成為另一類鮮美的菜肴。

在某個晴朗的日子，我再去造訪的時候，就發現它們都張開了，把露珠抖落在地，絨毛褪得干干凈凈，比過去還要綠，我已經認不出它們了，大片的葉子向天空攤開著……等我要離開這個山村的時候，它們已經瘋長成了齊膝深的“蕨林”，葉片巨大，野蠻地占領了一整片山頭，深不可測。

不管怎么說，我看見過它們小時候呆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