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悲傷的日子,我坐在宿舍的電腦桌前,望著窗外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往事歷歷在目,讓我久久不能釋懷。胡亂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文字,淚水猶如一顆顆晶瑩透亮的珍珠般滴落在鍵盤上……
就在去年的今天,我上完課后,正和幾個同學在大街上悠閑自在地逛著。突然手機響了,我一看,五個未接來電,仔細看了看號碼,是從老家打來的陌生電話。心想是誰這么無聊,一定是腦子有病吧!我心不在焉的接了起來,“喂,你找誰呀?”
“喂,請問你是鄭文嗎?”一男子急促地問道。
“我是,怎么啦,有什么事嗎?”我以為是遇上詐騙販子了,沒好氣地回答道。
“鄭元武是你父親吧!他在我們店里暈倒了,我從他隨身帶的電話本上翻到了你的電話,你快通知你的家人吧!我已經打了120急救電話了,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頓時呆若木雞,不相信這是事實,父親不是去給我轉生活費了嗎?一個小時前,銀行發來短信,我收到轉賬2000元。
來不及猶豫,我立刻給家里的大哥二哥打了電話,按照面館老板說的地址通知他們盡快趕過去。
我也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向學校老師請了假,就馬不停蹄地向汽車站奔去。可事實證明我還是晚了一步,當我剛坐上汽車時,接到大哥打來的電話,說父親得了急性腦溢血,搶救無效走了。我淚如雨下,差點暈過去。
我急匆匆趕到醫院,兩個哥哥已經備好車,準備把父親裝回家。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我一邊安慰著傷心難過的母親,一邊默默地掉眼淚。難怪父親走得這么突然,他很早就得了高血壓,還堅持上班,準是勞累過度又患上了疾病。
父親其實是我的養父,這也是前些年聽周圍鄰居說的,他們總嘲笑我是被親爹親媽拋棄的野丫頭。我半信半疑地跑去問父親,父親眼看瞞不過,只好把那些往年故事講給我聽。
20年前的一個冬天他在醫院保安室值夜班時,無意中發現了裹在襁褓中盡情啼哭的我。養父不忍心看著我被活活凍死在那個寒風凜冽的冬天,就決定把我抱回家撫養,從此我便與毫無血緣關系的養父母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養父母原本生有兩個兒子,聽說當初養父把我從醫院抱回來時,左鄰右舍的村民們都跑來看熱鬧,大家對養父的這一舉動疑惑不解。有人直言不諱地對養父說:“元武,你傻呀,你這是唱的哪出戲呀?撿個野丫頭回來你能養活嗎?再說養大了還不知認誰做爹娘呢!”
“是啊,是啊,這年頭吃飯都成問題,你有兩個兒子,又是何必呢?你實在想要個女兒,趁著年輕還可以生一個啊!”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養父放棄我。
養母聽村民們都反對,原本心地善良的她也變成鐵石心腸了,堅決不讓養父把我抱回家里,說壓力太大,沒法供養我吃穿。
養父氣得直跳腳,指著這些村民怒吼道:“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人就知道說風涼話,難道我眼睜睜看著這個小生命凍死嗎?見死不救嗎?要我做那種違背良心的事,我做不到。”
接著他對養母瞪著眼睛說道:“你也是鴨子過河――隨大流是吧!那行,不用麻煩你,我自己想辦法把她帶大,不管怎么說,這丫頭我養定了,誰也別想阻攔我。”
養母抹著眼淚,無可奈何的從養父手里接過睡得香甜的我。村民們瞅了瞅性格倔強又憨厚老實的養父,唉聲嘆氣地走了。
養父當時已經45歲了,兩個哥哥與我相差十來歲,我的突然降臨給全家帶來了喜悅和憂慮。喜悅的是我一天天長大,那燦爛的笑容可愛的小樣兒越來越惹人喜愛;憂慮的是全家人的一日三餐、生活開銷毫無著落,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養父不得不把我和兩個哥哥全權交給養母照顧,他繼續回到醫院做保安。養父的工資并不高,每個月才一百多塊錢,還要供我吃營養粉(沒錢買奶粉),供兩個哥哥上學。這樣一來養父一個月的工資被花得精光。
一個偶然的機會,養父聽同事說醫院在招男護工,專門伺候那些沒有自理能力的特殊病人,工資50元一天(按每天24小時算),由家屬給付。
養父為了養家,思來想去決定兼職做護工,和一個同事商量輪流侍候病人,所得工資兩人平分。當然保安工作也不能丟,畢竟那是“鐵飯碗”啊,雖然工資少了點,但工作相對比較自由,晚上人少時還可以打盹。
養父和同事的這一想法經得了醫院同意,說干就干,這一干就是十幾年。由于住院的病人都不是常住,因此養父也先后換了很多個雇主。這些病人家屬一般都是有錢人,對護工極其刁難苛刻,稍微照顧不周就會遭到家屬的破口大罵。
一向很有耐心的養父也時常被人家呵斥,遇到那種故意刁難的家屬只能忍氣吞聲,盡量把工作做好,不讓家屬說閑話,畢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
做護工雖然辛苦,但看著拿在手里的現鈔,養父心里美滋滋的,早已忘記一天24小時上班的勞累。只是這樣長期下去養父身體有些吃不消,落下了不少的病根。
每當養父侍候的病人出院時,就迎來了他的休息日,他就會向醫院請假回家休息三五天。養父把辛苦掙來的錢交到養母手里,兩人都會心地笑了,全家人的生活費也有著落了,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隨著我的一天天長大,我學會了叫爸爸媽媽,學會了走路,學會了撒嬌,也學會了調皮搗蛋。每次看見養父回家,我就大老遠跑去迎接他,就像主人養的小狗那么熱情,歡呼雀躍地喊道:”“爸爸,我的爸爸回來啦,媽媽快看,我的爸爸回來啦!”
養父總會興奮地抱起我,在我臉上親一口,小心翼翼地把我拋來拋去,逗得我咯咯大笑。養母這時總會著急起來,“還不快放她下來,一會兒摔下來了怎么辦?”
“不會的,不會的。”養父肯定的回答道。
養父母對我的嬌慣惹得兩個哥哥很是羨莫嫉妒恨。記得我五歲時,我和二哥都在一張桌子上寫作業,不小心撕壞了他的本子,二哥氣得一巴掌打到我臉上,嘴里還不停地罵著:“你個野丫頭,在爹媽面前跟我橫刀奪愛不說,還盡搗亂,看我打死你……”說著又準備揮起他的巴掌,我哇哇大哭起來。
正在廚房煮飯的養父聽見二哥的打罵聲后聞訊趕來,也不問青紅皂白,揮手就給了二哥一巴掌,還罵道:“誰教你這么說話的,你是哥哥,有你這樣打妹妹的嗎?”這一下手太重,打得二哥鼻血長流。養父又生氣又心疼,急忙想辦法給二哥止血。
之后養父才叫來兩個哥哥,講一大堆大道理,批評他們的不是,說他們不能以大欺小,應該懂得謙讓,有話好好說。事實上父母不在的時候他們總是找理由欺負我。
養父這一教訓果然讓兩個霸氣的哥哥收斂了很多,當然我也受到了應有的批評。
上小學后,我的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為此大哥二哥也挨了不少的咒罵。一次期末考試后,養父就用我們的成績拉開了話匣子,“你們兩個像豬一樣的笨,考那么點分數,還有臉吃飯?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看人家文文,多給我爭面子啊!”
兩個哥哥面面相覷,以敵視的目光盯著我。養父接著又對我說,“文文,你還得繼續努力啊!只要你成績好,有那本事,考到哪里爸爸就送到哪里,爸爸沒錢砸鍋賣鐵也得送你上大學。”我點點頭,發誓一定不會辜負養父的一片苦心。
養父在村民們面前也顯得揚眉吐氣了,逢人便夸我如何如何能干。“我家小女兒啊,每次考試都能拿第一,準是上大學的好苗子。我抱養來的怎么啦,比別人親生的強百倍。”
村民們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因為他們孩子的成績確實沒法跟我比,只好默不作聲,任憑養父得意。再也沒人敢說養父是傻子了。
17歲那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本市的一所重點大學,養父高興得合不攏嘴。開學前幾天,養父特意帶著我去銀行辦了一張卡,從他的銀行卡里轉了一萬元到我卡上,他卡里的余額已所剩無幾。
我知道這些錢都是養父這些年靠辛勤勞動積攢起來的,我流下了感激的淚水。此時養父已經62歲了,得了高血壓,他辭去了保安工作,可仍然堅持做護工,說要給我掙生活費。
我也曾勸說過養父,讓他在家休息,生活費我自己想辦法,我可以做兼職,可以拿獎學金的。可一向固執的養父哪里聽得進呢?
養父在工作之余還到處打聽我親生父母的下落,勸我去認親。只可惜他東奔西走,走遍了臨近鄉鎮、縣城的每個角落,我那狠心的親爹親娘都沒有露面,也許早已把他們扔掉的親生骨肉忘得一干二凈。
原本以為自己很幸運,有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就知足了,以后好好孝敬他們就是了。誰知養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我連報答他的機會都沒有,我只能生活在愧疚和自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