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中午剛吃完飯往學(xué)校趕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兄弟學(xué)校的校門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偌大的油柏路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開學(xué)第一天，少不了那么新奇歡天的氣氛，還有那一張張稚氣可嘉、洋溢著青春的笑臉，漫天校園都充塞了陽光的味道。身邊還有陪伴著的“書童保姆”，汗流浹背地拎著各種大大小小的箱包，從不改變初衷的單調(diào)，陽光肆無忌憚地灑著。
莎哥馱著我略顯浮躁，奈何不了攝氏度的攀升，豆大的汗珠慢慢浸透了淺藍色的上衣。抱著腰圍那股軟軟的肥油，汗味也慢慢飄進了鼻腔。路上連輛自行車都推不了，可見路上有多堵了。我只好跳下車搭拉著自行車的后車座，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油柏路旁灌木叢的另一邊是擺滿各種便宜的小攤物，錯落景致的放在油紙上。來往的人群，不住的往邊上瞥，生怕會錯過寶貴稀有的瞬間。我也禁不住誘惑、隨大流地往邊上看了。
也許你不會去注意旁邊有個黝黑破爛的小攤，寫著難看搓笨的倆字：修車，生怕別人看不清，故意加粗加黑地把“車”字寫的張揚。但或許攤主的意圖達到了既成的效果，正是這二字深深地鎖住了我的眼球。修車大叔背靠著馬路坐在樹蔭下，旁邊是各種油黑的鋼制小工具，還有各種備用的輪胎倚靠著一處電線桿，而電線桿的一端則是一處被人踩過多次形成的寸草不生的禿地，這原本應(yīng)該是長著茂密的灌木叢，卻被為了圖點小方便的人們生硬地剝離了。也許是修車大叔的生意好，在大學(xué)學(xué)校門口搭上這么一塊陰涼便捷的地，生意自然紅火，受歡迎。
小禿地自打出世以來，應(yīng)該是馬不停蹄得受人踩踏，頭頂一地鬧市，自然是休息不了的。但應(yīng)該是從未經(jīng)歷扮演了一回就餐餐廳。我們不難理清修車大叔所處的地理位置，坐在灌木叢的里邊，樹蔭下，既便利了自己也給來往的顧客騰了一處清涼地。所以一般人都會選擇坐在灌木叢的里邊乘涼歇息，但絕不會傻乎乎得蹲在那塊充當過道的禿地上，還吸著油柏路來往車輛揚起的塵土。
但是今天，我碰巧看到了。那應(yīng)該是一對父子，父親應(yīng)該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一臉的從容掩不住歲月留下的痕跡，父親佝僂著腰蹲在那里，右手臂膀上挎著一個七八十年代上街必備的塑料編包，油黑油黑的，想必是用很久的緣故。順著手下來，右手拿著牛皮紙袋，從里邊探出了蔥油餅，左手很不熟練地捏著細牙簽，隱忍有力地挑動著，生怕掉出來。而迎面蹲著的應(yīng)該是他的兒子吧，背上背著一個很舊的黃色麻布書包，左腳邊有一個倒下的塑料包，鼓鼓的，應(yīng)該是入學(xué)要用的棉被吧。兒子蹲在那狼吞虎咽地吃著父親挑出來的蔥油餅，很捉急，很饑餓，吃的時候大口大口地撕咬，生怕父親會跟他搶著吃似得。蔥油餅做的有些油，所以嘴邊留下了不少油汁。但父親似乎沒有看到，只是一心顧著挑出蔥油餅，生硬的拿捏細牙簽，感覺像是在小心謹慎的護著。
父親的手是蒼老的，皺巴巴的手紋皸裂縫中沾著洗不盡的黑沙土。也許這是一支常年砍柴、搬重物的手，所以看起來沒有那么光滑。也許他這一輩子很少用到這么千細的“柴”，所以握住它的時候總顯得無比用力與笨拙。父親似乎也饑餓了，但他舍不得吃，更舍不得直接用手去挑那蔥油餅，雖然用手肯定更加熟練，甚至可以把蔥油餅卷成小團更方便兒子吃，甚至指頭還可以嘗到美味，跟著舔一舔。但他似乎顧慮到自己這手去抓那么美味的東西會減少兒子多少的食欲。如果是自己吃，他大可扔掉那個不和設(shè)計的牛皮紙，倆手握著卷成小團送進嘴里。但這是兒子的午餐，這也許是他送兒子來上大學(xué)吃的第一頓午餐，為了讓兒子開心滿意地吃，他試著用牙簽挑出來，再遞給兒子，這樣中間就略過他那雙皸裂不光滑的手了。
父親挑著蔥油餅的時候，雙唇間總是有些松動，但他似乎刻意咬著嘴唇，眉毛緊鎖，假裝口干舌燥。有一瞬間真希望兒子能慢下來，抬頭看看父親，看看眼前幫你挑著蔥油餅的父親。嘴上一直說著不餓，但跟著你一路火車過來的人，胃里有沒有食物，你不是最應(yīng)該知道的么？
路上還是那么擁擠，行人挨著個穿梭，可是心與心的距離卻走遠了。眼前的人看不到身邊的關(guān)愛，也學(xué)不會回報投射過來的關(guān)心。我們總以為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于是一回回地充當了愛的儈子手，一回回地冷漠了愛。殊不知，什么時候當愛離開了我們，也許我們就會被眼前襲來的冰冷，傷的體無完膚，再去發(fā)現(xiàn)之前為何一丁感覺也沒有的時候，你已經(jīng)失去了珍惜珍視它的機會。
曾經(jīng)，我也迷離過父親愛我的知覺，我總以為他是不愛我的，因為我是個女孩，無法承繼他偉大堅韌的夢想，無法替他擔起未來年老的依靠。所以我一直在憎惡這種老舊的束縛，我一次次掙脫，一次次誤解，甚至我無視他是我父親的事實。我們之間沒有那種貼身親密的父女情，也沒有那種月夜交心的契合點，有的也只是債務(wù)人之間的錢錢交易。所以我總以為他是不愛我的。
那時，青春期時候的我，很不滿意父親對我的關(guān)愛。他的關(guān)愛不是嚴厲也不是深沉而是冷漠，所以我總感覺這樣的父親，我是他親生的么？還是說他是不是后悔有了我,要不然我們之間為何那么得生分疏離？
后來，我要高考了，父親放下了手頭的活，負責(zé)起接送我去考場的路。每一天，他起早貪黑地從家里開車來到我學(xué)校，那時學(xué)校是在縣城，家里到學(xué)校要一個小時多，也就是他每天都得五點多起來，然后帶上媽媽煮的早餐送到我學(xué)校門口，等著我在車上吃完早餐，再把我送到考場。連續(xù)倆天，不是在夜里開著車往回走，就是在黎明前開著車過來，中午呢，就是拿著煲好的湯，停在校門口，盼著我考完能喝上家里熬的湯。夏天很熱，可是他不敢讓我喝冰的水，怕我考試出意外，又怕我喝太燙的湯，出汗捉急，所以他總是把湯保管的剛剛好，喝起來常溫舒服。
我從不知道父親，他曾經(jīng)那么貼心溫柔的為我操辦了這么多，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應(yīng)該是有了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眼睛，有了窺視他關(guān)愛我的能力。我只想好好握住，握住屬于我們家的溫馨還有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