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金惠子神情漠然自一片枯黃的草叢里朝前走來。她慢拾起已不再靈便的雙手,舞蹈。隨著音樂的節奏,金惠子的舞姿并不美麗,相反給人一種壓抑的呼吸感……奉俊昊將這段戲作為影片的開始,應該是要寫意地奠定全片的主題:極端母愛的思考。加之片尾劇情的再次反轉,讓我們活生生看到了一幕接著一幕被放大式的原諒。
作為創造出韓國電影史上經典作品《殺人回憶》的導演,奉俊昊自然且精準的將社會化的命題再次用電影的形式展現。畫面語言上他近乎白描,情節上用帶有懸疑片的殼:金惠子要為元彬飾演的智障兒子洗清冤屈,她不得已為之的一層一層剝洋蔥。最后,當我們隨著她知道了最不能忍受的真相時,影片戲劇性被推向了高潮:金惠子不由自主地將陰冷的鐵鐮重重地砸在拾荒老人的后腦勺,血漿噴灑在金惠子刻滿皺紋的老臉,混合著灰土的鮮血慢慢流動成一灘血水。
這是一個并不正常的母親,最極端的庇護后正常的反應。因為她太放不下智障的兒子,哪怕一刻鐘,她也放不下,她已準備將余生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智障兒子。因此她會委屈求全:殯儀館里明知會被誤解卻偏向虎山行成為眾矢之的;深夜淋著瓢潑大雨在警局向探長送上人參;鬧哄哄的ktv里聽律師喋喋不休卻并不恰當的比喻……
對于一出生,就要面對痛苦和嘲笑的兒子,她給予的愛已太偉大。在公交車站旁,她將一碗中藥喂完兒子,兒子一邊喝著藥一邊在她身旁對著墻壁小便。車來,兒子急忙上車離去。望著離去的兒子,她回頭用腳刮著泥土,將兒子拉尿的地方用沙子遮蓋。看守所內不止一次的讓兒子好好回憶,未有任何調查的基礎上便一直讓兒子不承認殺人。
母愛變得過于自私,自私得讓人覺得就是一種冠冕堂皇的縱容。變形的寬銀幕,剪輯交錯的兩極景別,因而讓觀眾時刻記住金惠子那張布滿風霜的臉后,不得不同她一起呼吸,一起緊張,一起質疑,一起瘋狂,再一起崩潰。
奉俊昊矛盾打不開心結,只能讓觀眾在道德的綁架下接受了金惠子,讓觀眾在成長的過程里變成了金惠子。到最后,當金惠子被元彬送上夕陽紅旅游大巴,元彬將火災現場拾得的針灸盒遞給金惠子后,奉俊昊終于隱約的問,她該如何解釋?智障兒子的記憶力又想起了什么該咋辦?這是一個異常痛苦的抉擇,每一位成為金惠子的我們在這里似乎也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
只有在一曲歡快的朝鮮族音樂里,在夕陽西下的大逆光里,要忘掉痛苦而自己被扎上一針后,那是有若干個金惠子在跳忘我的舞蹈。
沒有答案,沒有選擇,只有虛焦的畫面告訴我們,該是模糊,因為原諒被無形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