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觀人法
文 /燕趙北羽
郭象評莊子,引之為狂,有奇才者必顯其狂。《莊子》之書,肆意無妄,如風如海,恣意汪洋。清金圣嘆更引之為“六大才子奇書”之首。朱熹評莊子:才極高、眼極冷、心極熱。冷眼者,區別熱眼。熱眼含淚盈眶,而難識真假之別。冷,意味著有距離。在距離之外,要清靜看世界。清胡文英評莊子:眼極冷,心腸極熱。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腸熱,故感慨無端。雖桀犬知無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熱腸掛住;雖不能忘情,而終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讀《南華經》,且看莊周如何識人?
“君子遠使之而觀其忠,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卒然間焉而觀其知,急與之期而觀其信,委之以財而觀其仁,告之以危而觀其節,醉之以酒而觀其則,雜之以處而觀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列御寇》
莊周筆下的君子,似乎更要高出世俗所謂君子。九征:忠、敬、能、知、信、仁、節、則、色,若有其一,則為不肖人。忠者事誠,敬者存畏,智者善機,信者守本,仁者無私,節、則者有操,色者欲深。色字迷心,昔曹孟德擄關羽,置之與劉夫人同室。而云長站于室外,不亂章法。曹公惜敬有加。莊周之色,有犧牲意味。但食色性也,兩千年前的莊子冷眼看破此點。此人之短板。
非其事而事之,謂之摠;莫之顧而進之,謂之佞;希意道言,謂之諂;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好言人之惡,謂之讒;析交離親,謂之賊;稱雀詐偽以敗惡人,謂之慝;不擇善否,兩容頰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漁父》
九征之后復又八疵,九征觀人內在,八疵觀人交際。世間凡人,有喜大包大攬者,摠。有喜自真其言者而不顧他人評論者,佞。有看人臉色說順話者,諂。有不論是非枉直而直斷者,諛。有喜背后說人壞話者,讒。有喜離間親朋者,賊。以偽詐之語贊美夸獎人者,慝。兩邊做好人,善做騎墻從中取利者,險。八疵有一,“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
八疵之后尚有四患。患在居位者。謂之“好經大事,變更易常,以掛功名,謂之叨;專知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見過不更,聞諫愈甚,謂之很;人同于己則可,不同于己,雖善不善,謂之矜。”《漁父》凡放肆(叨)、貪婪(貪)、固執(很)、傲慢(矜)者,居位則險之又險。當為統治者借以為鏡。
內外雙修,以德處世之為君子,凡歷九征八疵四患而終之。果有其人乎?也許在莊子的心目中,那些“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才是其尊崇的人格。
莊周一雙冷眼,直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