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曾經(jīng)年少。
為音樂而感動，為故事而感動，所以，她在找故事里的那個人。
01
自從小小聽了容祖兒唱的《小小》，就無法自拔地著迷了。在2014年的寒假最后十天里，小小拿著打工掙到的三千多塊錢窮游去了。
從溫州到蘇州，從蘇州到昆明。
四十多小時的硬座，她卻并不覺得漫長。在火車上漫長的兩天一夜里，她想了很多很多，為什么要去昆明？因為昆明四季如春？還是因為他？
我的心里從此住了一個人
曾經(jīng)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也許，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只能屬于年少的我們吧。
小小和我說，她為著他的故事而感動。所以，盡管別人都說他是騙她的，她還為他辯解。只因為，她被故事而感動，或者還因為，她崇拜過他。
02
09年小小剛上高一，他是小小高中時候的教官，相貌倒是很一般，只因了這一身軍裝，顯得格外精神，筆挺的站立更顯高大，所以也可能，小小崇拜的是他的那一身軍裝吧。
他教同學們疊軍被時，手上因使勁而凸顯著青筋，連額頭上冒出的汗滴都很認真；訓練時，他會洪亮地吼出“1234”；拉歌時，他會發(fā)出如洪鐘般的聲音“團結(jié)就是力量”，以上種種，無一不讓人著迷。十幾歲的少女，也許就吃這一套，所以聽同學們私下討論教官的時候，她也伸長了耳朵，想聽個一二，更想?yún)⒓油瑢W們的討論，但是她卻始終沒有說話，這害羞的小小??！
“教官好帥??！還沒有女朋友吧！”
膽大的女生在休息的空當已經(jīng)和教官侃起來了，其他八卦的女生也都紛紛湊了上去，小小只是坐在原地，然而她伸長的脖子出賣了她，畢竟還是小女生??！她當然也想知道這些八卦。
“看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太長了？讓你們這么有閑心？”
教官面不改色，巧妙的避開了這個話題。
“不不不，我們只是……只是……關(guān)心你嘛！”
女生們看到教官這么嚴肅，瞬間尷尬后又立馬裝出可憐的樣子，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小小很羨慕這些膽子大的人，至少，能和他說得上一兩句話，不像自己，只知道在日記本里，一遍一遍寫著教官的名字。有時候想這些事情想得入迷，腕力不由得重了些，筆道一深，字跡就沁入后面一頁，這才回神，然而她這樣又有什么用呢？她想和他說說話，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故事。
可是，訓練只有短短的五天呀！小小本來就生性慢熱，開始注意到教官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還有兩天，訓練一結(jié)束，他們或許此生就再無瓜葛了。
第四天，小小陷入了這樣的焦慮：到底怎樣，才能讓自己被他記住？想和他做朋友，卻又不言不語，軍訓期間表現(xiàn)平平，長相也平平，自己怎么能做到在他心里產(chǎn)生印象？
在這樣的焦慮中，小小度過了第四天，轉(zhuǎn)而到了第五天。
第五天，休息時，小小坐在橡膠地上，面朝烈日，臭汗直流……同學們都很累，五天下來，早已沒有當初的熱情了，休息期間也不再相互攀談，都是靜靜地等待著、期盼著難熬的軍訓時間趕快過去。
班里同學整整齊齊的軍裝配合著整整齊齊的方陣，教官也在方陣邊沿走著，一步兩步三步，小小眼看著教官離自己越來越近，礦泉水蓋緊緊捏在了手里，此前，她甚至仔細的記住了礦泉水蓋上的編號。沒錯，再不勇敢說話，也許他們真的就沒有任何成為朋友的可能了。
“這個瓶蓋送給你”
“謝謝”
軍訓期間，學校一再的要求是保持班級區(qū)域的衛(wèi)生，尤其是礦泉水瓶子什么的不能隨意亂丟?！八汀钡V泉水瓶蓋，最初的立意也只是遞給教官，教官行動方便可以扔到指定的地方。沒錯，這個“送”，其實只是接教官之手，扔個垃圾而已?？删褪沁@一情境，這只有九個字的對話，讓年少時候的小小做了多么長時間的心里準備，同時，她又是下定了多大的決心??！
瓶蓋“送”出去后，小小在心里默默期望著，教官能把瓶蓋留下來，作為他們重逢以后的一種談資，要是他們真有那種緣分，自己長大之后和教官的重逢，一定有這樣一段對話：
“還記得那個瓶蓋嗎？”
“什么瓶蓋？”
“軍訓時我‘送’你的那個呀！”
“啊……？？？”
“啊哈哈哈哈……不記得算了……”
小小就是這么個內(nèi)心豐富的女孩，往往這樣的女孩，握不住機會，總是想著，再等等看吧。內(nèi)心堅定的以為，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03
不知道是上天眷顧還是小小的祈禱奏效，小小從班里女生那里得知了教官的QQ號并加上了教官的QQ，在高中三年中，他們成為QQ好友的三年里，并無任何聯(lián)系，看到他鮮少發(fā)的心情動態(tài)也只是默默觀望，不作任何回音。
也許，只是成為QQ好友小小就滿足了吧。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知道關(guān)于他少少的消息，對于年少時候的小小來說足夠了?？墒?，她萬萬沒想到教官給她打的一個電話，讓她心里再次泛起了波瀾。
彼時，小小已經(jīng)是大一的學生了，同學們都還沉浸在自由的海洋里，為高考后的解放生活而狂歡，有的同學光明正大的談起了戀愛，這讓小小無比羨慕，也渴望著有一段屬于自己的戀愛。從教官最新發(fā)的動態(tài)可知，教官已經(jīng)從四川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昆明。在四川當兵五年后，他回家了，那個曾經(jīng)在小小心里住過的人回昆明了。
小小反復看著這條消息，看到同學們對教官的留言與互動，她一邊暗自羨慕著，一邊花很大的力氣克制想要留言的沖動，終究也只是打了幾個字后再刪除。不多久，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這天，教官的qq頭像在小小的電腦中閃了起來，小小心里一陣狂跳！顫抖的手點開qq對話框，看到了教官的搭訕信息：
“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小小，你曾經(jīng)的學生，你可能不記得了，就是市一中12級高一（4）班的學生”
小小幾乎是急切地回復了這條消息，對方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似的，在這條消息之后并未馬上回復。
過了好一會兒，小小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這只是簡單尋常的問候吧，問一句也許只是為了把備注打上，說不定他正在清理qq里的人呢！這樣想著，小小的心情又回歸到了平淡。但她仍然心懷期望，期望他能記起三年前在他面前怯怯的自己，雖然這只是奢望。
“哦……我知道了，12級的呀，那是三年前的班咯，你現(xiàn)在應該上大一了吧，我現(xiàn)在都不在四川了，退伍了”
一下子教官回復了39個字，讓小小欣喜若狂，是不是這樣，他們就算是朋友了呢？
04
是的，就這樣，他們就時不時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只是瑣事，無關(guān)風月。也不常聯(lián)系，三五個月才聯(lián)系一次也算平常。從聊天中得知，他退伍之后回家和朋友一起創(chuàng)業(yè)，做的是物流。她也想問她有沒有女朋友，想像三年前班里女同學那樣勇敢，但終究沒有這么勇敢，就算不是面對面的問，她也不敢。
突然有一天，他問了她電話，說是要給她打電話。面對這樣的驚嚇，小小不知如何處理，在思考了幾分鐘之后，小小還是把自己的電話輸入了對話框，發(fā)送給了他。隨后，小小手攥著手機去到了學校后山的偏僻處，靜靜等著。
果然，他的電話來了，云南昆明。她接了，就這樣，她知道了她三年前想知道的故事：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高中時候我早戀了，我兩感情特別好，女朋友她家庭條件也特別好，她的家人知道我們戀愛非常反對，二老私下威脅我，要是不跟他們女兒分手就讓我在當?shù)責o立錐之地。我的父母皆是普通百姓，沒有辦法和他們家抗衡，所以我只有選擇和女朋友分手。但是她始終不依??！要分手我也萬般不舍，但是我沒有想到她那么執(zhí)著，她竟然要把自己交給我，跟我說私奔。我也很心動，但是我舍不得她這個乖乖女跟著我吃苦，拒絕了她之后我就輟學到四川當兵了?？墒恰覜]想到……”
說到這里，我感覺到了他的哽咽。
“我沒想到她生父母的氣，覺得是她爸媽拆散了我們，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至此就再也沒有回去，想想她當時年紀也不大，是一個沒有任何求生技能的乖乖女，離開家之后怎么能在社會中立足？這幾年，我輾轉(zhuǎn)從同學、朋友口中得知，她做了小姐，我也去找過她，我跟她都知道，雖然我們互相還喜歡著甚至是愛著對方，但我們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
“我和你說這些并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同情，相反，只是為了告訴你，我是個壞人，跟我在一起的人也不會得到幸福，你看我的前女友就是個例子，我雖然愧疚，但我依然做不了什么。連我自己都不喜歡我自己，所以你也不要再對我心存幻想了！知道了嗎！從今以后，我也不會再和你聯(lián)系，你也不要再和我聯(lián)系了！”
他說得十分決絕，而小小則沉痛在這個故事中無法自拔。
沒錯，就是沉痛。這個故事在小小的眼里是沉痛的，她心疼那個女子，為著相愛的人能做到這樣，世間能有幾人？她也心疼那個教官，人的一生之中能遇到幾個這樣推心置腹的相愛之人？遭遇了這樣的一段感情，恐怕此生，再難交出真心，再難轟烈相愛一次?？赏瑫r，她的內(nèi)心又有小小的竊喜，他是沒有女朋友的喲~這樣，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了呢！
所以在那次通話中，小小面對這樣沉痛的故事，只是回復說“嗯，我有空就去昆明看看你吧！”說得輕松自在，卻沒有半句安慰，她也學不會安慰人。
掛完電話，小小在小河的垂柳旁，來回晃悠，一個下午過去了，她依然沉浸在這樣的沉痛中，不覺天都黑了，落下了幾滴清明的淚。她這才擦干眼淚回了宿舍。
05
自那通電話之后，他們再也沒有聯(lián)系，隔了許久，小小在QQ上問他地址，說是要給他寫信。
教官雖然百般推脫，但在小小的不懈努力之下，教官還是給了地址，小小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紙的信件最終被寄到郵局，就是她見他的時候，她也沒問他收到了沒。因為在她心里，她這份感情實在太隱晦，隱晦到就算寫好信寄給他了，最終也不希望他能看到并讀懂自己。哪有人真的能理解自己之外的別人呢？盡管小小通過教官的故事，自行解讀，以為她自己很了解他，可最終呢？
在金華上學的小小這個寒假沒有回四川老家，和閨蜜一起去了溫州一家酒店做餐飲服務員，用寒假一個多月的時間打工掙的三千多塊錢去窮游，首先到的是蘇州，因為她還迷戀著婁燁電影《蘇州河》里的傷心童話，在蘇州待的短短三天中，她并沒有找到蘇州河的美人魚，甚至連蘇州河她都沒找到。
從蘇州沒有到昆明的車，她又從蘇州到了南京，南京火車站外是氣勢恢宏的玄武湖，在南京待的那一天她并沒有去到向往的秦淮河，沒有經(jīng)費也沒有時間，她要攢下時間去昆明呀！
從南京到昆明的K155次列車上，小小不復從前的靦腆，開始與周圍人攀談，聊宗教聊歷史，旁坐是從南京到昆明去干活兒的大叔，夸著小小的博學，贊她小小年紀就見識匪淺，小小只是感恩自己看過的那么多書，在火車上的那一夜，看著雪花在燈光下飛舞，耀眼的雪與燈糾纏在一起，她心里無比寧靜。
一夜無眠，清晨的廣播響起，雅尼的《和蘭花在一起》是那么歡樂，那么歡樂之余又夾帶著淡淡的傷感——快要到站了吧！小小在這個嚴冬，穿越幾十座城市，只為去到千里之地的昆明看一看他呀！終究還是小女生心思，當然，如果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得到圓滿且甜蜜的回響，那似乎就沒有現(xiàn)實的殘酷了。
到昆明之后，她到預定的賓館放下行李，按照教官之前給的地址，直奔目標去，可是，她并沒有打聽到。
——教官給的是個假地址？！
恍悟之后，她也未見傷心，而是直接給教官打了電話：“我到昆明了！”
“什么？你來了？”教官顯然很意外。
“我按照之前寄信的地址，沒有找到你！”
“唉……現(xiàn)在天晚了，明天你坐早班車到石林來，我去車站接你！”語氣之中濃濃的無奈，她對這個倔強的女子也是無法的。
小小在奔波一天后回到賓館附近，看著百度地圖，找了家沙縣吃飯。吃完飯后她就迷路了，喜歡東奔西走的她就這樣迷路了！是的，她經(jīng)常迷路。
昆明本來四季如春，可是這一夜卻下雪了，如同她在火車上看到的。迷路的小小站在路燈下，來回走著，臉上卻掛著笑——明天就要見到他啦！內(nèi)心的甜蜜沖擊著心靈，一路小跑，又歡樂著，在紛紛掉落的雪中，像個快樂的小精靈。最后，玩兒夠了，問了路邊執(zhí)勤的交警才找到回賓館的路。
06
其實，本來就不應該心存什么念想的。小小來到昆明，也只是為了完成自己所說過的話。這樣一想，這個故事其實并不存在什么執(zhí)念。雖然，這份心底的念念不忘已長達五年之久！
他們見面后，很平常，平常得像老朋友的一次聚會。
他先帶她去當?shù)氐馁e館住下，稍事休息后已鄰近夜晚，她們就去吃了火鍋。突然想到一句話——沒有什么是一頓火鍋不能解決的！實在不能解決，那就兩頓！所以，他們一起吃了最辣的火鍋。
最辣的火鍋當然要配最烈的酒，52度的瀘州老窖配合著火鍋的炊煙裊裊，他迷醉了！
吃完他送她至住的地方，強吻了她，還想更進一步，開始扯她的衣服，她一直反抗一直哭，他卻說“裝什么？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我滿足你好了……”他說得那么聲嘶力竭，那么不顧一切！而她無從辯解，她只是想來看看他?。?/p>
最初的最初也只是想和他做朋友啊，不否認她有別的想法，那也是建立在互相了解與信任之后的呀！沒有辦法，她拼命地掙扎著，哭到狂咳嗽，那一刻，她絕望了，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反抗了，可她總告訴自己堅持再堅持一會兒吧……，雖然教官力大，但畢竟也是喝過酒了！她祈愿著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勝過他！
也許是看到她掙扎的太厲害了！也許是看到她哭得太厲害了！也許他們相互撕扯之中酒醒了！總之……在小小拼盡全力之后絕望得想要放棄的時候，他突然的停止了！
小小抱著被子瑟瑟發(fā)抖，不敢睜開眼睛的她淚都快哭濕了枕頭，時不時的抽搐讓她更加攥緊了被子。只聽到衛(wèi)生間洗澡的聲音，她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腦子一片空白，她不停的哭……只是哭……
又過了不久，小小聽到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她依然不敢睜開眼睛，感覺眼淚都快流干了……她不敢睡覺了！
小小沒有想到，前一夜如此幸福的她會在這一夜歷經(jīng)如此殘酷的事情！這一個人的一夜，這異鄉(xiāng)的一夜，這長長的一夜，這驚心動魄的一夜，這顛覆了她十九年人生的一夜……竟是如此如此漫長……
好不容易天亮了，她終于敢動了動，拉好衣服去洗澡。
07
收拾好后，善良的她在心底原諒了他。
她想他是無心的吧！只是因為喝醉了吧！最后他不是也沒有對自己做什么嗎？想到這，她又說服了自己，盡管前一夜遭遇絕望時，內(nèi)心的想法是想要將他千刀萬剮。
她還是想聽到他的解釋，想和他當面再聊一聊，不想打電話就發(fā)了條短信告知。等了好久好久，他并未回復，她又打了電話未通，她又打了很多很多電話依然未通。她想或許他是手機沒電了吧；或許他是知道做錯事了沒有辦法面對所以逃避了吧；或許他這么做是為了驗證他前面說的并給她一個教訓，讓她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或者所謂的“熟人”吧，還或許……
像小小這么傻的人簡直是世間少見！普通女孩遇到這樣的事不應該是報警嗎？她卻還在想著幫他開脫，在內(nèi)心，一遍一遍為他解釋。盡管，他給了她這么慘痛的經(jīng)歷，她還是選擇相信他。
因為，他是她的教官啊！她崇拜他喜歡他，想走進他的生命。
十五歲的小小就已經(jīng)立下過誓言：即使她做不了他的女朋友也要做他的朋友，即使做不了朋友也要在他生命中占據(jù)一席之地。如今看來，這誓言還真是實現(xiàn)了，只是，他帶給小小的傷痛，終其一生她都無法磨滅吧！小小最后給教官打的電話，只是想要一句肯定的回答而已。即使離開，她也想要當面告別，可惜他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我在找那個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
守著小小的永恒
08
2014年2月28日，小小離開昆明火車站南下上學，雖然假期未完，但留在昆明的心已死。
2014年3月1日，昆明火車站發(fā)生暴亂，暴力案件造成28名群眾遇難、113名群眾受傷。
如今，距2014的寒假又已過去了四年，不知道小小現(xiàn)在怎樣了。而關(guān)于教官的故事，始終是個迷，連帶那封長信和09年的小瓶蓋都是個迷。他真的騙小小了嗎？連帶他和前女友的那個故事都是假的嗎？
不管教官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小小的感動是真的，她在找故事里的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