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前大掃除的時候,一個被封存已久的書箱,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打開就把我的五臟六腑攪了個遍。
一摞像《西方文藝理論》之類的理論書籍,一摞像《靜靜的頓河》之類的大部頭原著,一摞剪貼本日記本,一摞序號相連的讀書筆記本,幾個裝有雜志頁的文件盒,幾本整本整本復(fù)印的書......它們十年如一日,靜靜地躺在箱子里,窒息于床下。一旦打開,那些遙遠的青春記憶,那些充實努力的日子,突然徐徐展開,一下子擊中了我那顆冰凍的心。
大學日記里的我活脫脫就是一個充滿斗志的紅小兵,整天叫囂著奮斗奮斗,拼搏拼搏,仿佛自己可以改變?nèi)澜缢频摹?br>
那時,只想往前,再往前;只想奔跑,再大步些。
之后,在長達十幾年與現(xiàn)實生活綜合體的抗戰(zhàn)中,自己一點點地妥協(xié)、懈怠下來,一步步變成了那個從前根本不想做的自己。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特別向往做一名家庭主婦,把自己的時間花在打理家務(wù)上,聽著小說做著家務(wù)成為最享受最期待的時刻,望一眼溫暖的陽光湛藍的海面,幸福得都想融化掉。
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坐在辦公室,邊寫著自認為無意義的材料,做著無意義的雜活,邊抱怨著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白白地消耗掉。然后看著來辦退休手續(xù)的人羨慕嫉妒恨,聽到延遲退休的消息恨得牙癢癢。
這樣的日子,朝九晚五,穩(wěn)定正常,不那么辛苦,不那么低微,有點無奈有點煩,卻也有點知足有點甜。
日子在一早一晚的刷牙中,在一來一回的公交車上,慢悠悠地溜走,等你回頭望時,卻發(fā)現(xiàn)它快如閃電,一晃不見。
然后有一天,有一個時刻,才突然驚覺,噢,原來自己早已遠遠偏離了從前的人生軌跡,朝著另一個方向漸行漸遠。
昨天早上,女兒年級群里,小東老師分享了紀伯倫的一句話:一個人有兩個我,一個在黑暗里醒著,一個在光明中睡著。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開始琢磨它的意思。也許,黑暗里的我指的是消極的我,它很活躍;光明中的我指的是積極的我,它卻睡著。消極的我消耗了積極的我,就像烈火燃燒了枯枝一樣。
學生時代,那個光明中的我醒著,瞪著大眼睛,像個初生的牛犢,對未知的一切充滿好奇,充滿勇氣。隨著年齡的增長,經(jīng)歷的事情越多,那個黑暗中的我就越強大,愈演愈烈,大有吞噬一切的氣勢;而那個光明中的我則昏昏欲睡,越來越安靜,儼然有被吞噬的危險。
想起最近看的木木的一篇文章,里面有個人說:“我還記得我的夢想,只是現(xiàn)在不想去實現(xiàn)它了。”
我問了問自己,我的夢想還在嗎?我還想實現(xiàn)它嗎?我還有能力去追著它奔跑嗎?在我有限的歲月還來得及嗎?
我想,也許我跑不動了,但還可以跑得慢點,可以走得快點,只要校正我的方向,一直走向它;
也許我永遠也無法擁抱它了,但我可以無限地接近它,一直走在越來越接近它的路上。
木木說:“一個人使勁踮起腳尖靠近太陽的時候,全世界都擋不住她的陽光。”
踮起腳尖,我來叫醒那個在光明中睡著的我,燃燒在黑暗里醒著的我。
親愛的你們,靠近我,讓我叫醒那個在光明中睡著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