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幻想有一天我能成為一個俠客。
有一把破破爛爛但卻削鐵如泥的佩刀。是佩刀,不是劍。劍是那種富貴人家長的英俊瀟灑在我看來卻嬌弱不中用的公子哥們才帶的。他們只會跟他們青梅竹馬的表妹們在花園里像表演似的舞劍,眉來眼去。
而我呢?衣服上的破洞不比褲子上的少。
又破舊又臟,街上那賣菜買菜的婦女們會把我當成乞丐給轟走。而唯一引他們注意及敬畏的應該是我那把掛在腰上的佩刀。
他們不敢離我太近的原因可能也是那把神秘古怪的佩刀。
說它神秘,其實是人們對它所知甚少,正如他們對我。只不過他們對我的瞧不起暫時掩蓋了我的神秘性。
那把刀也不古怪,至少在我看來。我常用它到小溪小河里刺幾條肥碩的魚來烤著吃。說也奇怪,那刀不管如何烤都不會變黑,奇怪的刀。其實我對它了解也不多。
爺爺撒手離開我那天,就只說了一句話:“臭小子,看見了嗎?掛在我床頭的這把刀,我把它交給你了?!闭f完就一命歸西見如來去了。
我沒哭,好奇怪。好像他不是我親爺爺似的。
不過,我一直困惑不已。為什么他總叫我臭小子呢?他一死,我是再也不明白自己叫啥了。希望不是阿貓阿狗之類的。
自小就和爺爺相依為命,爺兒倆過著清貧日子。他在屋外砍柴,我就在灶臺燒飯;他去村子買柴米油鹽,我就一個人偷偷地溜到草屋后山腰下的一個湖水邊釣魚。
偷偷,是因為怕被爺爺知道那地方,這樣每個晚上我都可以給他個驚喜,讓他每晚都有一場豐盛的下酒菜。有一次,他見我死活不說,以為是我跑到村里哪戶人家偷來的魚,就把我吊在門前一株老松樹下,沒有拿藤條抽我,只是吊著等我屈服告訴他真相。
從小我就很倔,決定的事打死我也不改變。沒想到我竟睡著了。爺爺見我吊樹上也能睡著,沒轍,放我下來進草屋吃晚飯。
回憶起爺爺,總有那么多回憶在我心里穿梭來往纏繞不斷,一種心酸蕩心頭。
為什么我莫名其妙成了一名俠客呢?
說也奇怪,那天我把死掉的爺爺埋在屋后一塊小山丘痛哭流涕永別后就帶上那把破刀浪跡天涯漂泊一世。
有一天,在一片森林里,我突然聽到一陣怪聲音,我從沒聽過的聲音。但這聲音所傳達的兩字我還是懂的。
“救命??!”
反正閑著沒事,我朝聲音傳來之處走去。
“住手!”我見到兩個猥瑣的山賊正滿臉壞笑張牙舞爪地靠近一個摔倒在地的小女孩時,神氣地喊出了這兩個字。
他們腰間也各配一把刀,見我打擾了他們干活,便憤怒轉身向我走來。
“好小子!是不是嫌活得不夠滋味?。∈且献咏o你下點鹽色瞧瞧?”
我突然有點膽怯,雙腳竟開始打顫。我還沒見過真正的的壞人呢!雖然爺爺打我時,我曾把他當成壞人,幾天不跟他講話。不過哪有像爺爺那么慈祥半夜會替我蓋被子的壞人??!
沒想到一出深山就見到三個怪物!兩個滿臉刀疤的大壞人,一個好像是女人吧?我還沒見過女人呢!爺爺也從沒在我面前提起過。
“站住,你們別過來。否則,否則…”
“否則怎樣???哈哈哈…小子,我們還沒動你,你就發抖了。哈…哇…哈…哈”他們手指著我笑得前仰后合令我不舒服得很!
“住口!你們笑什么,我,我…我是怕傷著你們。識相就快點給我走!”我不敢說“滾”,因為最后“滾”的可能是我也說不準!
“哎呀,好痛~”我被他們一人一腳踢出足有兩米遠。肚子被這樣兩踢疼得要命!
“哈…哈…哇哈哈…怎樣,還不快滾!老子今天心情不錯,不然要了你的小命!快滾!別妨礙我們的床事!”聽到這,我氣憤到極點,牙咬得咯咯響。
突然,一件東西在顫動,強烈地顫動,好像它比我還憤怒。
沒錯,是它。爺爺臨死前鄭重交給我囑咐我要保管好那把沒刀鞘的破刀。
一陣風吹過,刀光劍影,兩聲慘叫,驚天動地。樹上的烏鴉呀一聲驚慌飛走了!
是的,我救了那個女人。
從此,我成了一個俠客。
一個真正的俠客。
行俠仗義!客走他鄉!
自那后,我更加困惑了…
感覺經歷的越多,所知道的就越少。在我身邊都是謎,包括那把刀,以及我。
那把刀為什么會在關鍵時刻突然顫動,而我一拿起它就充滿力量,無師自通,各種奇怪而漂亮的招式在空中流動,風移影動。為什么每個俠客都要一把刀?爺爺臨死前把刀交到我手上,是不是預知會有這么一場事故?經過這次事故,我不但成為不學有術的高手,我還救下了一個女人。最奇怪的,我沒跟這女人在一起,原因是人家也沒跟我在一起的意思,拜拜就走。
我呢?到底是誰?為什么有個那么刺耳難聽的名字------臭小子------真不知道爺爺有沒有讀過書的。
我沒有一匹馬可以供我舒坦,身無分文一貧如洗但決不會憑著這身武藝到處騙取錢財做些違背爺爺謹訓的事,所以雙腳爬山涉水,穿街過巷,磨損了無數雙草鞋后,又磨出了腳泡,破了結繭,又長水泡,又破,又結繭。沒想到多年以后,竟成了“繭鞋”。省了草鞋費又不怕疼了,一舉兩得。
白天就趕路,晚上就隨便找個街角狗窩貓窩之類的過上一夜。半夜冷了,身上破到不像樣的那件臟衣無法御寒,就找些稻草蓋住心口。
小時候爺爺就囑咐我,要護住心口就不容易著涼了??蛇€是他半夜起來撿被我踢到門口去的被子重新蓋到我的身上。我睡得像豬根本不知,是做夢夢到他給我蓋被子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去哪個地方,也不知道我究竟要去干什么,不知道是在尋找還是在等待。如果是,那又是在尋找什么等待什么呢?
從此,我變得憂郁,困惑甚至不安起來。
我害怕我要尋找的那個答案會出乎我意料,我等待的真的值得我等待嗎?
邊等待,邊過日。我從路邊攤買了頂帽子。帽頂剛好有個洞,頭發可以穿出去。但每次日頭都從那洞傳遞熱量進來,頭皮發麻。因為長久只有那一塊被曬。所以長得比周圍都黑。大概吸收陽光轉化的鈣就多。營養就多吧。我是這么想的。但這又有何關系。長就長唄。每月還不是剃一次頭。帽子讓我看起來更像一名俠客。像,只是別人給我的評價。我懶得理。
因為經常到處走。路上遇見臺風的機會也多。久而久之。衣服都被吹破。身上洞洞也就多。這又讓我更像一名俠客。俠客的部分形象,可能都是大自然給予。我無償接受。
很少洗澡。倒并非邋遢。經常行走,江湖險惡。洗澡怕出事。所以身上惡臭難免。加之半夜撓癢。皮膚更差。黑頭痘痘,遍布全臉。好在許久未剃的胡須腳毛掩蓋,倒也過得去。胡須愈長愈茂。身上的毛,越長越黑。俠客的神秘性,又無端增添幾分。真是愈活愈像俠客。
動亂時代,路上俠客是挺多的。人們看多了,漸漸也習慣。乃至忽視。
就這樣,過了一千年…
本來就不被人所注意的人到后來就真的被人所遺忘所不知了…
人們永遠也不知道世間會有這么一個人,衣服破破爛爛,腰間一把佩刀,頭發亂糟糟長到背上,瘋瘋癲癲在街頭巷尾流浪的人…
乞丐、瘋子…
假如能讓我再來一次,我還是當俠客。
只是,能配個理發師那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