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余秋雨《關(guān)于友情》
管你今后如何重要,總會有一天從熱鬧中逃亡,孤舟單騎,只想與高山流水對晤。走得遠了,也許會遇到一個人,像樵夫,像隱士,像路人,出現(xiàn)在你與高山流水之間,短短幾句話,使你大驚失色,引為終生莫逆。
若論堪得奉為經(jīng)典的友情,高山流水的典故是繞不過的。一提起俞伯牙和鐘子期,可惜往往隨之而來,蓋因一生之中要尋到那么一個人已是艱難,原故事的結(jié)尾,還偏偏要把來之不易也失去。
世間相逢,多數(shù)時候是趕路人匆匆撞進你的命運來,只一個照面,就或平淡或難忘地錯身,留給你一聲抱歉。而后你獨立街角,在與人再次相撞的間隔中,忽然想起不久前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口吻,說的是另一句異曲同工的話:朋友,就是一路走一路丟。
該歸咎于淡如水嗎?你疑惑。
你所羨艷的別人的熱鬧里,有歃血為盟、有眾星捧月、有雞犬升天。于是除真心之外別無所求的你的君子之交,在你自己看來,都寡淡得像以古希臘哲學(xué)家命名的愛情——徒有陽春白雪的高不可攀,偶爾覆著現(xiàn)實層面薄薄的憂傷:找不到。別人的呼朋喚友佐著酒肉,你托著茶杯和下巴尋思:莫非,友情還是該由功利來維系?
面對強調(diào)實用主義和交換原則的如今的友情,余秋雨在同樣的疑惑之后回答:NO。
真正的友情不依靠什么。不依靠事業(yè)、禍福和身份,不依靠經(jīng)歷、方位和處境,它在本性上拒絕功利,拒絕歸屬,拒絕契約,它是人格獨立之間的相互呼應(yīng)和確認。它使人們獨而不孤,互相解讀自己存在的意義,因此所謂朋友也只不過是互相使對方活得更加自在的那些人。
無所求的友情難得、深刻,天生純凈、脆弱,需要鑒別、維護。
有人為了防范友情破碎,淡化它、捆綁它、用廣種薄收積累它……這些技術(shù)性的操作無一例外收效慘淡,原因無他——比起破碎,更需要防范的是異質(zhì)侵入。前人對此早有的勸誡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賈平凹認為,如果在根本問題上站不到一樣的立場,挽留和牽扯將徒增爭執(zhí)和煩惱。而依據(jù)我的體驗,“圈子不同”不會離間友情,會的是不同的三觀。
我也不要過于喧鬧卻無法同歸的殊途相逢。
并非是在千千世界求一個自身的復(fù)制體,而是尋找基于共通品性的一點認同——即便在這種認同之下,仍有心里過敏和心理黑箱這兩個陷阱。
彼此太熟了,考慮對方時已經(jīng)不再做移位體驗,只是順著自己的思路進行推測和預(yù)期,結(jié)果,產(chǎn)生了小小的差異就十分敏感。這種差異產(chǎn)生在一種共通的品性之下,與上文所說的異質(zhì)侵入 。
朋友間還有什么可提防的呢?很多人基于這樣一個想法,把許多與友情有關(guān)的事情處理得干脆利落、默不作聲。不管做成沒做成,也不做解釋,不加說明。一說就見外,一說就不美,友情好像是一臺魔力無邊的紅外線探測儀,能把一切隱藏的角落照個明明白白。不明不白也不要緊,理解就是一切,朋友總能理解,不理解還算朋友?
這兩種狀似天經(jīng)地義實則無理取鬧的、把朋友和自己視作一體的陷阱,在《巨嬰國》里崩潰了無數(shù)的巨嬰——“外界”的一切都是“我”,一旦無法支配掌控,“我”就面臨天崩地裂。無數(shù)音聲相和落得分道揚鑣的最初,都是“我以為我的以為也是你的以為”。
“你不說,誰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正是在朋友這樣說過之后我才漸漸意識到,相比于遮遮掩掩為了“不難看”而暗自積聚不滿、最終導(dǎo)致友誼破碎,坦誠對友誼的維持更必要。
畢竟,誰也不想和自己肚子里的蛔蟲做朋友,不是嗎?
愿你高山流水,知音得覓。
謝閱。
? ? ?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