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生一揮手，對文竹青道：“好了，竹青，把蠱收起來吧。”
文竹青點了點頭，拿出幾張棉布，鋪在木盆旁邊，又拿出一個瓷瓶，滴了幾滴紅色的油滴在棉布上。一股淡淡的香氣在房中彌散開來，那紅蛙聞著氣味，撲通一聲，跳到了棉布上。文竹青又蓋了幾層棉布在那紅蛙上。
文竹青道：“好了，等水吸干就行了。”
顧以生點了點頭。
葉益開口問道：“你這次來靈樞坊是為《長生經(jīng)》而來？”
顧以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是，也不全是。”
葉益聽后，默然不語，而文竹青好奇地問道：“那《長生經(jīng)》是什么？醫(yī)書嗎？”
“是，也不全是。”顧以生說了一句相同的話。
文竹青不解道：“什么意思？除了醫(yī)術(shù)，上面還記載了別的？”
顧以生點了點頭。
文竹青好奇問道：“上面寫了什么？”
顧以生道：“既名長生，自然是長生之術(shù)了。”
“長生之術(shù)？”四人一齊說道。
葉益道：“你是說書上有讓人長生不死的法子？”
顧以生點了點頭。
百里隨不解道：“既然那《長生經(jīng)》上有記載讓人長生不死的法門，怎么孫家每代人還逃不過一個死字？”
顧以生道：“我也不知道。寄憂谷藏書之地有一份札記，上面記載，孫思邈曾悟出一種長生之術(shù)，記載在《長生經(jīng)》上。至于孫家人為何不懂這長生之術(shù)，我就不知道了。”
江風道：“會不會只是虛言妄語，根本沒有什么長生之術(shù)啊。”
文竹青道：“我不這么認為，雖然我身在苗疆，但藥王孫思邈的大名我還是聽過的，他能悟出長生之術(shù)，我并不覺得奇怪。”
“我也這么覺得，”文竹青附和道：“阿隨，你還記得當年師父如何評價孫思邈嗎？”
百里隨笑道：“當然記得，師父當年說，孫思邈，天資聰穎，勤奮刻苦，無師自通，修成人仙，加以時日，必可修成地仙。贊譽很高啊。”
葉益道：“你還記得師父是什么時候?qū)ξ覀冋f的嗎？”
百里隨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后，道：“好像是小風上山的那一年的元宵節(jié)。師父帶我們兩個下山去逛燈會，她買了一本《千金方》，翻看幾頁后，夸贊了孫思邈幾句。我還記得那時候，你說日后一定要修成天仙，比孫思邈更厲害。”
葉益道：“師父當初那樣夸贊孫思邈，就表明孫思邈那時候就已經(jīng)修成了人仙，活了將近兩百年，也許到現(xiàn)在還活著。想來他必是悟出了什么修行之法，也許就記在《長生經(jīng)》上。”
文竹青忽然問道：“等等，你們說的人仙，地仙是什么啊？”
百里隨道：“我們道家修煉各種術(shù)法以求長生不老，得道成仙，羽化成神。其中仙依據(jù)境界，可分為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和天仙五等。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陰中超脫，神象不明，鬼關(guān)無姓，三山無名，雖……”
“停，”文竹青打斷道：“我一句也聽不懂，麻煩說的通俗易懂點。”
葉益解釋道：“有些人通過自身修行或機緣巧合，肉體雖死，元神卻能不滅，以陰神陽神之態(tài)存于世間，被稱為鬼仙。不過鬼仙雖名仙，實為鬼，為五仙之最下品，若不奪舍，輪回，煉身，元神遲早會消散于天地之間。”
文竹青微微點了點頭。
葉益又續(xù)道：“人仙是指那些修道略有小成，但未入大道的人。他們百邪不侵、百病不生，壽命也比一般人較為長久，但終究免不了一死。”
文竹青道：“按你的說法，我們苗疆倒是有不少人修成了人仙啊。”
葉益點了點頭，又道：“接著再和你說說地仙。人世間存在一種神秘力量，它們無形無質(zhì)，卻又無處不在。各家各派對他們的叫法各不相同，儒家稱之為浩然正氣，佛家稱之為佛性，而我們道家稱其為炁。你們巫教應(yīng)該也有類似的說法吧。”
文竹青點頭道：“我們巫教稱其為靈，不過在苗疆只有少數(shù)幾個教派知道如何修習靈力，我們五毒教對其所知甚少。”
顧以生道：“寄憂谷也有靈的說法，而且它那一谷之人，十有八九都懂得修習靈力，若有機會，可去寄憂谷研習研習啊。”
文竹青笑道：“那此間事了，你帶我去趟寄憂谷。”
顧以生點了點頭。
文竹青又對葉益道：“阿益，你繼續(xù)講吧。”
葉益又續(xù)道：“天地之間充盈著炁，其中又以名山大川為盛，我們道家將其稱為洞天福地。那些修道有成的人仙為了提升修為，往往會擇一洞天福地作為修道之地，他們吸納先天之炁，供己修行。當能與洞天福地內(nèi)的靈脈相互呼應(yīng)后，便被稱為地仙。地仙的壽命與洞天福地內(nèi)的先天之炁息息相關(guān)，若非地脈受損，靈氣枯竭，其壽命可延續(xù)千年之久。”
文竹青道：“那天仙與神仙呢？”
葉益道：“天仙與神仙都是具有大神通之人，離世俗較為遙遠，他們能通變化，善演天時，與天地同壽，但神仙卻比天仙受到更多的約束，不比天仙那般逍遙自在。”
文竹青奇怪道：“約束？都成神仙了，還能受什么約束啊？”
葉益道：“天仙與神仙雖然都是超凡脫俗之士，但仍在天地之間，受到天道的約束，而神仙除了受天道約束之外，天道更加了一些責任在他們身上，就好比是我們中原傳說中，掌管行云布雨的雨神，掌管江河湖海的水神，還有掌管三山五岳的山神。而天仙卻無這些具體的職務(wù)，獨身一人在天地之間逍遙自在，不受約束 。”
文竹青道：“依你們所言，那《長生經(jīng)》內(nèi)真的記載了可令人成仙的法門？”
顧以生道：“很有這個可能。”
百里隨道：“你看《長生經(jīng)》，是想要長生嗎？”
顧以生道：“這世上，應(yīng)該沒有幾個人能抗拒長生不老的誘惑吧。”
百里隨道：“我以為你在那幾個人之中。”
顧以生笑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噔—噔—噔—
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葉益與百里隨相互對視，心道：“什么人？腳步這么輕，走到門前，我和師兄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顧以生揮手示意文竹青將桌上的同音蠱收起，自己起身開門。
顧以生開門，一個身穿淡青衣裳的婦人站在門前。這名婦人年近半百，身形消瘦，頭發(fā)花白，但皮膚白皙，眼角帶有幾絲皺紋，氣質(zhì)清雅，可以看出她年輕時雖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美人，但也算是一位氣質(zhì)脫俗的女子。
顧以生見到這位婦人，拱手行禮道：“孫伯母。”
這婦人乃是孫寒衣的原配夫人，李意萍。
李意萍微微一笑道：“以生，沒有打擾到你們們吧？”
“沒有沒有，”顧以生側(cè)過身子，向屋內(nèi)眾人介紹道：“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孫伯父的夫人。”
屋內(nèi)眾人起身向李意萍行禮，李意萍微微點頭。
顧以生道：“孫伯母進來坐吧。”
李意萍道：“不了，以生，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顧以生面露疑色，問道：“伯母要帶我去見什么人啊？”
李意萍道：“我前幾日去我哥哥家探親，偶遇到了一位……一位故人，他醫(yī)術(shù)精湛，我便請他回來為子律醫(yī)治臉上的燒傷。只是……不知子規(guī)他們又請了你來，我便想著讓那位故人在孫家盤桓數(shù)日，只是他見了你為子律熬制的湯藥，有些疑問，想親自問一問你。”
顧以生不解道：“我為子律妹妹熬的都是活血生氣，去腐生肌的藥，沒有什么問題啊。”
李意萍道：“他只是說藥里有幾味他不認識的藥材，想親自問一問你。”
“嗯，”顧以生點頭道：“我能讓阿益陪我去嗎？”
李意萍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接著便領(lǐng)著顧以生和葉益離開了楓園。
葉益跟在李意萍身后，低聲問顧以生道：“喂，你為什么帶上我？”
顧以生答道：“如果待會兒打起來，你能保護我啊。”
葉益疑問道：“打起來？為什么會打起來啊？你給孫子律熬的湯藥不會有問題吧？”
顧以生點了點頭，道：“為了讓子律的臉盡快好起來，我在她的藥里加了一點毒。”
“額？”葉益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
顧以生道：“別大驚小怪的，以毒攻毒不懂嗎？砒霜用的好也是能救人的。”
葉益道：“那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顧以生道：“可我下的毒一般大夫應(yīng)該看不出來啊？不知道孫伯母請的故人是哪一位？”
葉益道：“我倒是好奇這位孫伯母的武功？你知道她的武功是哪一派的嗎？”
“問問不就知道了嗎。”顧以生提高聲音，叫道：“孫伯母。”
李意萍轉(zhuǎn)過身子，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顧以生問道：“孫伯母，你的腳步好輕啊，走了一路，都沒有聽到你的腳步聲。不知練的是哪一派的武功啊？”
李意萍答道：“幼時家里為我和兄弟請了一個教書先生，他除了教我們識文斷字之外，也會教我們一些武功防身，我的武功大都是跟他學(xué)的。”
顧以生問道：“不知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啊？”
李意萍道：“他姓陸名丘，大陸的陸，山丘的丘。你們有聽過嗎？”
顧以生與葉益對視了一眼，搖頭道：“似乎沒聽過這個人。”
李意萍笑道：“可能他不是很有名吧。”
顧以生道：“那孫伯母知道你修煉的是什么武功嗎？”
李意萍道：“綿息術(shù)，你們有聽過嗎？”
葉益搖頭道：“沒聽過。阿生，你呢？”
顧以生拂了一下眉毛，道：“似乎在哪本傳記上讀過，只是時間太久，一時想不起來了。”
李意萍道：“那便等閑暇之時再想吧。還是先去見那位客人吧，只有幾步遠了。”
顧以生點了點頭，李意萍便領(lǐng)著顧以生二人向前走去。
三人又走了幾十步，來到了一處院落。
這處院落十分頹敗，除了一條通往小屋的小徑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其他地方皆長滿雜菜。
走過小徑，來到了小屋前。顧以生留心察看，發(fā)現(xiàn)屋子的窗紙都是新糊上去的，看起來是剛剛翻新了一遍。
顧以生又左右打量了一番，道：“沒想到靈樞坊里還有這么荒蕪的院子，看起來這間屋子是剛剛翻新的，難道之前都沒有人居住嗎？”
李意萍答道：“這里本來是靈樞坊的一處醫(yī)舍。三年前，長安城西郊突發(fā)瘟疫，不少病人被送到靈樞坊，其中大部分醫(yī)治痊愈，但仍有十幾人不幸故去。而在這醫(yī)舍中的六個病人全部因病去世，家里人覺得這個院子不吉利，便封了這個院子，所以這三年來一直無人居住。”
葉益問道：“那住在這里的客人不介意嗎？”
李意萍道：“他喜歡清靜，不想住在人多的地方，住在這里剛好。”
話畢，李意萍敲了敲房門，對屋內(nèi)人道：“先生，人我?guī)砹恕！?/p>
屋內(nèi)無人應(yīng)聲，葉益細耳凝聽，也聽不見屋內(nèi)的絲毫動靜，而李意萍轉(zhuǎn)身對二人道：“二位，請進吧。”
顧以生與葉益對視了一眼，走上前去，緩緩?fù)崎_了房門。
